这边,朱有建却仿若未闻众人的惊愕,他神色冷峻,稳步朝着那两匹惨死的马走去。
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脚下的土地都为之震颤。
待走到马头旁,他缓缓蹲下身子,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触目惊心的创面。
只见马头的创面竟出奇地平整,椎骨的断口处并非处于关节部位,而是硬生生地在骨头本体上被齐齐切断。
鲜血早已将周边浸染,使得整个断口平面一片模糊,可即便如此,朱有建还是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一眼就看出那断口如同被锋利的刀切过一般,齐整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他微微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断口处,缓缓摩挲起来。
指尖在那粗糙的骨面上划过,却并未感受到丝毫肌肉扭曲所带来的凹凸不平之感。
朱有建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满意之色,他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抬起头,目光扫向方正化,声音沉稳而又透着几分威严地问道:
“方卿,骑兵全速奔跑之时,速度与这两匹马相较如何?”
方正化此时仿若还深陷在那惊涛骇浪般的震惊漩涡之中,难以自拔。
他眼神游离,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嘴巴机械地开合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比……比之快上许……许多,啊?圣上,它们速度实在无法与战马相提并论!”
那语调里满是惊惶与无措,显然还没完全回过味儿来。
朱有建神色凝重,微微颔首,而后稳步迈向那根静静悬于半空、看似毫不起眼却暗藏玄机的钢丝绳。
他的目光如同鹰眼一般锐利,一寸一寸地扫过钢丝绳的每一处。令
人惊奇的是,钢丝绳上竟不见一丝血珠残留,这意味着在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试验”中,它切割目标时顺滑无比,没有遭遇丝毫阻滞。
朱有建眉头微皱,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钢丝绳与马头的接触部位反复摩挲,触感之下,同样没有发现任何肉沫残留,这越发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刹那间,前世那段尘封已久却刻骨铭心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忆起曾在新闻里看到过的惨烈一幕:
有人骑着自行车悠然自得地穿梭在街头巷尾,怎料,天空中一根纤细的风筝线如夺命镰刀般悄然垂下,骑车之人毫无防备,瞬间脖颈被割开,鲜血喷涌而出,当场毙命。
那血腥的场景让朱有建不寒而栗,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倘若将这钢丝绳制作成直径仅有一毫米,且还能保证其坚韧不断,那它所能爆发出的威力,简直不敢想象,绝对会比今日所见更加可怕。
朱有建的目光又投向两匹马倒下的方向,脑海中快速推算着。
只见两匹马几乎是沿着一条直线狂奔过去,而那根钢丝绳,竟然连一道细微的划痕都没有留下,这清楚地表明,它锋利到连马带人都能如切豆腐般平滑切过。
不过,朱有建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它究竟能一次性“处理”多少匹马呢?
虽说暂时没有答案,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只要多铺设几道钢丝绳,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死亡防线”,定能让来犯之敌望而却步。
再看这两匹马,虽说速度相对较慢,可即便如此,在被钢丝绳“斩首”之前,依然挣扎着跑出去了十几米。
朱有建深知,战场上的战马那可是风驰电掣,速度只会更快,保守估计,至少能达到五十米的冲刺距离。
既然如此,不妨就按照一百米的间距来排布钢丝绳,多排几道总归是有益无害。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朱有建转头看向王承恩,神色冷峻,语气坚定地口述道:
“于关隘开阔之地,设置钢丝绳十道,高度务必控制在五尺左右,间距设定为七十步。
钢丝绳的两端,要设置坚固的绞索,牢牢固定在半尺粗的铁柱桩上,铁柱桩一定要尽量深埋地下,确保万无一失,稳稳固定死。
此外,每十步需设立一根支撑桩,全部用铁丝紧紧固定。”
说完,他停顿片刻,又陷入沉思,片刻后再次开口:
“在十道钢丝绳之后,大面积散布地雷,纵深绵延五里。关上安排二百人,专门负责将‘仁慈弹’投掷到敌人后方,同时,派遣伏兵,以散骑之姿隐匿于地雷区之外。暂且就先这么安排!”
每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在场众人无不屏气敛息,深知一场大战的布局已然在圣上心头发酵成熟。
王承恩不愧是久侍御前的太监,手中毛笔如灵动游蛇,在纸面飞速游走,沙沙作响,眨眼间便将朱有建的每一道指令精准记录下来。
写完后,他轻轻搁下毛笔,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拿起,凑近嘴边轻轻吹气,助其快速晾干,随后利落地折叠好,稳稳放入袖笼之中,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尽显干练。
一旁的方正化却仿若置身于一场云山雾罩的迷局之中,听得是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眼。
这些日子以来,他仿若一只惊弓之鸟,一直龟缩在御马监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界的消息全然不闻不问。
曹化淳前来领人的时候,他恰好不在,错过了知晓详情的机会;
高起潜带人走时,他又因心中忐忑,没敢迈出御马监一步去探个究竟;
唯有王德化知晓他偷偷返回之事,可对方却选择了沉默,什么也没说。
所以此刻,当听到朱有建条理清晰地交待这一系列军事部署时,方正化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在他以往的印象里,这位皇帝虽说时不时爱插手军中事务,可大多时候都是瞎指挥一通,对军事也就是个一知半解的门外汉,何时这般有板有眼、条理分明过?
再瞧王承恩那副认真记录、习以为常的模样,方正化心里就更纳闷了:
咱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宫里、这天下,到底都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事了?
他满心疑惑,眼神中透着迷茫与惊愕,站在原地愣神许久,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朱有建念头一起,觉得既已踏足御马监,若不深入内里瞧上一瞧,总归是遗憾。
于是,他不紧不慢地抬起脚,迈着沉稳的步子,徐徐朝里走去,每一步都似带着几分思量。
王承恩则如同他的影子一般,紧紧相随,亦步亦趋,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留意着主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方正化见缝插针,瞅准这空当,一个箭步匆匆凑上前去,神色慌张又急切,压低了嗓音,近乎耳语般问道:
“王公,主子说的什么关隘?”
那声音小得,仿佛微风一吹就散了。
王承恩脚下的步子并未停歇,只是微微侧过头,同样以极低的声音回道:
“方统领啊!你几时回来的?”
语气里透着几分探寻与责备。
方正化脸上微微一红,竟显得有几分腼腆,嗫嚅着开口:
“王公,咱……我是十五日回来的,回来之后,心里一直犯嘀咕,没敢踏出这御马监半步。”
说话间,眼神还不自觉地往四周瞟了瞟,生怕旁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