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建听完韩赞周和鲁总监的轨道铺设方案,当场点头认可。
尤其对预留三丈高度的设计颇为赞同:
“这高度好,地面通道不受影响,将来就算有汽车之类的新物件跑起来,三丈高也够用;
河道上的内河船,也能顺顺当当从桥下过。”
至于造价,他也觉得合理——
混凝土原料多是伴生矿,淀粉成本不高,杂铁放着也是锈化,拿来用正好物尽其用。
话锋一转,他忽然想起高处作业的风险,赶紧叮嘱:
“高空施工可得注意安全,安全绳怎么系、安全帽怎么戴,还有安全鞋、手套这些,都得让工人用起来,保命的东西不能马虎。”
鲁总监笑着应道:
“圣上放心,皇庄工坊早在用墨家传下来的安全网和配套工装了。”
他解释道,那安全网是活扣绳结做的,工人四肢套进去,胁下四个结各牵一根绳,用榫扣固定在梁架上,就算脚滑也掉不下去;
安全帽叫“公输冠”,里面是鱼鳞状簧片,外头缠藤条,能防碰撞,还能护着颈椎不受伤,用着也方便。
朱有建听得暗自咋舌,心里直犯嘀咕:
“墨家公输班难不成真是从未来穿过去的?
这安全网比后世的安全绳考虑得还细,安全帽连颈椎都护到了……
难道先秦才是真·高科技时代?
后世反倒退化了,直到西方工业革命才慢慢捡起来?
说不准‘文艺复兴’叫‘科技复兴’更合适。”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忽然意识到,大明的科技或许正站在一个特殊的节点上,而墨家的智慧,正是推着往前走的重要力量。
或许不会比西方慢多少,毕竟我们是恢复科技,而它们没有方向,需要摸索前进。
他定了定神,又问:
“要是轨车在桥上侧翻,岂不是要掉下去?
到时候救援都难,有没有防备的法子?”
徐卫匠立刻接话:
“这问题一开始就考虑到了。
机车和车厢的钢轮间距处,都装了防倾斜辅助轮。
一旦倾斜到临界点,辅助轮会自动弹出来修正;
要是修正不过来,就会伸出支撑架,同时发出尖锐的镝声,一里地内都能吵醒人,提醒控制人员赶紧关汽停车检查。
第二节车厢带龙门架,能处理简单故障;
要是轨床出了问题,还能断开故障段车厢,让尾端机车拉回总站报修。”
朱有建听得目瞪口呆,思考着:
“你们这都搞出什么黑科技了?
连防侧翻装置都想得这么周全!”
他本以为这问题能难住众人,没想到方案早已现成。
徐卫匠又补充:
“车厢里还预留了些道床预制件,只要道床没出现应力损坏,紧急情况下能维修更换,基本营运不会受影响。”
朱有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看着眼前这群工匠,只觉得大明的科技之路,果然藏着数不清的惊喜。
朱有建本想再出些难题,见众人应对得从容不迫,便又抛出一问:
“要是轨道上有阻挡物,或是钢轨上卡了东西,怎么办?”
刘二卫匠像是等这话许久,立刻上前回话:
“机车头是三角锥造型,一般的坠落物会被锥顶直接推开。
钢轨上的障碍物也不怕,三角锥两侧有内弧铲刀,能轻松把东西铲走。
真遇上强度高、锁得死的,小面积的话钢轮能直接碾过去,大面积的靠了望筒提前发现,减速停下就行。”
他补充道:
“其实这种情况很少见——
轨道两侧都有防攀爬装置,就咱大明重工现在的机械水平,还没人能破坏得了。
真要说不可抗力,比如天上掉陨石,那就是天灾了,顶多启动辅助轮和支撑架,尽量减少损失。”
朱有建听得心服口服。
这些工匠不仅手艺硬,心思更是细如发丝,侧翻、障碍物这些隐患都想到了,还备了好几套解法。
这份严谨和巧思,让他对大明的科技底气更足了。
“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笑着点头,心里暗道:
有这群人在,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稍一沉吟,他又问:
“那要是桥墩裂了、桥台坏了,或是道床断了,这类突发状况怎么应对?”
鲁总监略一思索,答道:
“可以设辆预警车。
载货的机车出发前,让预警车先跑一趟,带着各种检测设备探路,有问题能及时发现。
预警车多配些保命的设施,就算出事也是它先遇上,能最大限度保后面货车的安全。”
朱有建听得“噗嗤”笑出了声。
他望着眼前这群眼冒精光的工匠,忽然觉得自己这当皇帝的,实在不用操那么多心——
手下人个个跟揣着锦囊似的,再难的问题都能掏出法子来。
他心里暖烘烘的,暗道:
有这帮人在,大明想不往前走都难。
这边话音刚落,韩赞周已经揣着图纸快步往“建工总部”赶,进门就扯着嗓子喊:
“预制组件的活儿都给我排上!
桥墩、道床、榫卯扣,一样都不能耽搁!”
四大轨车卫匠也没闲着,围着初装机敲敲打打,改线路的改线路,加零件的加零件,叮叮当当的声响里,满是一股子热火朝天的劲儿。
规划轨道时,他们特意绕了个截路——
永定河要过旱坞海船,原来十步宽的间距不够,干脆把轨道往西挪了一里地,让火车道和船运道各走各的,谁也不碍着谁。
崇祯十七年十月十六日,天刚蒙蒙亮,轨道路起点就挤满了人。
朱有建站在头排,看着第一块道床板被龙门吊稳稳吊起,慢慢落在钢轨下。
晨光顺着板缝照进来,在地上映出一道亮闪闪的线。这一天,大明第一条铁路正式开始铺装了。
他望着钢轨延伸的方向,远处的山峦在雾里若隐若现。
这条钢铁铺就的路,不光是能跑轨车那么简单——
它要带着大明,往更亮堂的日子里去呢。
朱有建深吸一口气,胸口里满是说不出的期待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