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在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茫茫雪原尽头,竟藏着一片泼了墨似的墨绿色地带:
低矮的针叶林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枝桠上挂着未化的积雪,像给深绿的树冠缀了层碎银;
阳光透过交错的枝叶洒下来,在雪地上映出星星点点的斑驳影子。
队员们纷纷停下雪橇车,手搭着额头往远处望,都有些发愣——
风里裹着的温暖湿润气息,竟和当初在科雷马河度过的夏季有些相似,鼻尖甚至能闻到松针的清苦味儿,在冰原上待久了,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眼前的地貌更让快应队队员们连连惊叹:
远处覆满皑皑白雪的山顶上,竟竖着一根根白色烟柱,慢悠悠地往天上飘,远远望去,仿佛连绵的山岭突然变成了农家的灶台,那些烟柱就是灶台里冒出来的炊烟,连带着天空都被染得蒙蒙的。
更奇的是,烟柱里的烟云压得极低,似乎站在山脚下伸手就能碰到,风一吹,还会有细碎的“烟粒”飘下来,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队员们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墨笔和记录板,蹲在雪地上急急忙忙描画起来——
可惜大多是行伍出身,文化底蕴有限,搜遍了肚子里的词,也找不出合适的句子形容这奇观,只能靠笨拙的线条,把冒烟的山头、低垂的烟云一笔一划记下来。
他们终究不是研究地理的堪舆师,自然不知道,这些冒着烟的雪山其实是活火山,白色烟柱是火山活动释放的硫磺气体,而低垂的烟云,是高海拔低温让气体里的水汽凝结成的雾团。
正忙着趴在战车上绘图时,一阵细碎的蹄声从针叶林里传来——
几只深棕色的驯鹿正甩着蓬松的尾巴,在林间慢悠悠地走动,不时低下头用蹄子刨开薄雪,啃食着底下的苔藓。
队员们眼睛瞬间亮了,在冰原上赶路这么久,太久没见到这么大的野鹿,当即有人端起背上的连弩,扣动扳机的轻响在林间传开,两只驯鹿应声倒地。
大家笑着围上去,七手八脚地把驯鹿抬到空地上,有人拍着鹿身感慨:
“你看这肌肉,摸着就紧实,等会儿煮进火锅里,肯定比之前的狗肉还香!”
雪地里还藏着不少体型小巧的动物:
浑身雪白的雪羊踩着岩石蹦跳,蹄子在冰面上打滑也不怕;
灵动的雪貂拖着长尾钻进雪洞,只留下个毛茸茸的尾巴尖露在外面;
圆滚滚的雪獾则蹲在雪地上,用爪子使劲刨着什么,时不时抬起头警惕地张望。
队员们也不管认不认识,反正见了活物就举弩——
在这群常年风餐露宿的“吃货”眼里,只要是没尝过的野味,都值得放进锅里试试味道。
没一会儿,空地上就堆起了小山似的猎物:
雪羊、雪貂、雪獾被分门别类摆好,皮毛铺在雪地上像团柔软的毯子;
三千多名队员围在旁边,有的用匕首剥皮毛,有的蹲在雪坑里清理内脏,动作麻利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另外五千人则拿着铁锹在雪地上挖坑,打算用雪坑当临时灶台,坑底垫上石头隔热,再架起从城堡带来的铸铁大锅。
有人边挖坑边吆喝:
“咱们再往深刨刨,说不定能刨出些能吃的植物根茎,丢进汤里正好提提鲜!”
雪地里的吆喝声、工具碰撞声混在一起,一场热热闹闹的冰原野炊,眼看就要开席了。
这片满是活物的雪林,其实是科里亚克人的驯鹿场——
冰原上没法用栅栏圈禁牲畜,他们便顺着动物迁徙的路线,把冰原上的驯鹿、雪羊都引到这片有针叶林遮挡的区域散养,每个月还会专门从部落运来晒干的苔藓和冻鱼,撒在雪地里,确保这些动物不会因为缺食跑远。
也正因科里亚克人常年照料,这里的动物数量才多到能让两万多快应队队员敞开肚皮吃一场,连最贪心的队员都不用担心分到的肉不够多。
往雪林深处走时,队员们还遇上了十几头壮实的雪地熊。
起初远远看见灰乎乎的身影在雪地里慢悠悠移动,大家还眯着眼睛议论:
“怎么这人的体型这么大?
莫不是当地部落的壮汉?”
说到底还是常年在中原和北方作战,没见过冰原上的巨兽,竟没认出那是熊。
更胆大的是,这些雪地熊大概从没见过蒸汽雪橇车,见了车队非但不躲,反而咧着嘴、挥着爪子径直冲过来,像是想把雪橇车当成猎物袭击。
队员们也不含糊,当即架起车上的连珠大铳,“砰砰砰”的轰鸣声在林子里炸开,没一会儿,几头雪地熊就直挺挺倒在了雪地里,熊皮厚实得能当褥子,熊肉更是紧实,又给这场野炊添了几道分量十足的“硬菜”。
这场野炊的感受,实在没法用简单的“热闹”二字形容:
雪林里的空地上,几十口大锅冒着滚滚热气,队员们三五一堆围坐在锅旁,一手抓着刚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腿,一手端着兑了温水的伏特加,嘴里塞满了肉还不忘含混地赞叹“这熊肉真够劲”;
抬头能看见南方雪山顶端的白色烟柱慢悠悠飘向天空,低头就是脚边针叶林郁郁葱葱的绿,冰雪的寒凉裹着风擦过脸颊,烤肉的温热又从喉咙暖到肚子里,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身边交织,格外奇妙。
快应队战士们的想法很实在:
既然有这么茂密的绿林,就肯定有住户——
说不定是传说中的狗国人,也可能是别的渔猎族群。他们常年打仗,最清楚未知的危险最可怕,所以必须先吃饱喝足,把冻得发僵的身子暖透,把力气养够,才能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冲突甚至战争。
烤肉的香味混着松针的气息,顺着风飘向几里地外。
在一条半冰封的河流旁边,藏着一片科里亚克人的营地。
这些营地的房屋从远处看,几乎和雪地融在一起难以分辨:
科里亚克人更像“穴居人”,在冻硬的地面上挖个一人深的深坑当屋子,只在洞穴顶部铺了层简单的桦树枝,树枝被捆扎成结实的木排,上面又裹着厚厚的驯鹿皮和海豹皮——
想来是用来遮风挡雨、抵御冰原严寒的,远远望去,倒像雪地上鼓起的一个个圆滚滚的小土包,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自然形成的雪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