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在深渊中沸腾,声音沉闷如雷。玄寂站在断崖边缘,手指深深扣进石缝,指甲崩裂,血珠顺着指节滑落,在风里碎成暗红的雾。
他闭了会儿眼,牙关咬得发痛。
忽然想起母亲最后那句话——“别信任何人。”那时她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支箭,眼神却比刀还亮。他不懂,直到今天才明白那份绝望有多深。
背叛、利用、囚禁……他竟一步步走进同样的陷阱。
赤璃,你赢了吗?
不。
这只是开始。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泛起一抹猩红,像是被点燃的炭火。
“我会……夺回控制权。”
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喉咙。他低头看着掌心,血从伤口渗出,在地上滴成一个小小的洼。
远处传来脚步声,急促而杂乱。
玄寂的手指一颤,猛地攥紧袖口,一枚漆黑如墨的蛊卵藏在指缝之间。他的意识还在震颤,可他知道,现在不是停下的时候。
幻灵蛊在他体内翻腾,却被赤璃的力量一点点压制,仿佛陷进泥潭,越挣扎越下沉。每一分力气都被撕扯,化作十倍的痛苦反噬。
不能再拖。
舌尖被牙齿咬破,血腥味瞬间在嘴里炸开。他强迫自己清醒,猛地抽回所有灵力,切断与幻灵蛊的联系。同时将蛊卵按入掌心,掐诀,血渗入壳,唤醒其中沉睡的力量。
一股寒意顺着经脉蔓延,如同千万根针刺入骨髓。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膝盖一软跪地,脊背弓起,整个人像被撕裂般颤抖。
赤璃已经走到祭坛尽头,脚步一顿,回头。
她看见玄寂眼中突然亮起的幽光。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绝望。
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像是窥见真相前的疯狂。
“你在做什么?”她皱眉,语气冷了几分。
玄寂没说话。
他已经进入幻灵蛊最深层的领域。
记忆如潮水涌入,画面碎片般闪现:赤焰王朝机关城的废墟,青冥铁骑踏碎城墙;血泊中倒下的父母,她蜷缩在尸堆下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暗阁的训练场,她在毒液与刀刃间挣扎求生……
而在记忆最深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出来。
那人穿着赤焰贵族服饰,披着黑色斗篷,站在火光冲天的霜月皇陵前,冷冷俯视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
女子面容苍白,五官精致,与玄寂极为相似。
是他以为早已死去的母亲!
赤璃的记忆突然剧烈震荡,仿佛有一道无形屏障阻止他继续深入。玄寂咬牙,强行突破那层封锁,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赫然是赤璃的养父,赤焰王朝曾经的兵部尚书。
也是当年带领赤焰刺客屠灭他母妃一族的领头者!
心脏猛然收缩,几乎停跳。
他一直以为,母妃的死是因为幽冥殿主的阴谋。可现在看来,背后竟还有更深一层的操控。
赤璃并非仇人。
她是幽冥殿主手中的另一枚棋子,和他一样,都是“蛊皿”。
他们彼此仇恨,却从未真正了解对方的过去。
幻象戛然而止。
玄寂猛地睁开眼,额头冷汗涔涔,呼吸紊乱如风箱拉扯。
赤璃站在不远处,眼神变了。
她察觉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她低声问,语气不再轻松。
玄寂撑着地面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如此……我们都是她的试验品。”
赤璃脸色微变。
“你说什么?”
“你的养父,当年就是他带人屠杀了我母妃一族。”玄寂声音嘶哑,“他是幽冥殿主的爪牙,而你……不过是另一个被洗脑的工具。”
赤璃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不可能。
她记得养父待她如亲生女儿,教她机关术,教她如何在乱世中生存。
怎么可能……
“你胡说!”她厉声道。
玄寂却笑了,笑得凄厉:“你以为你真的摆脱了幽冥殿的控制?你体内的机关符文,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隐隐作痛?那不是改造的副作用,是你体内残留的‘幽冥蛊’在苏醒!”
赤璃瞳孔骤缩。
那些疼痛……那些莫名的情绪波动……难道真的是……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银色符文,它正在微微颤动,像是回应玄寂的话语。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玄寂抹去嘴角血迹,目光灼灼:“你我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你还要继续当她的棋子吗?”
赤璃沉默。
她本该毫不犹豫地反驳。
可如今,她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熔岩翻腾,热浪扑面。
玄寂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血色印记——那是暗阁杀手独有的标记。
“你身上的印记……”她喃喃。
“是我们共同的枷锁。”玄寂低声道,“也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赤璃的手指微微颤抖。
脚步声已至身后。
她缓缓抬头,看着玄寂,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如果我说……我想知道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