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的脆响在喧闹长街微不足道。
可落在远处祖地洞口那群柳家高层耳中，不啻于九天劫雷劈落！王六嘴角沾着一点糖渣，随意舔掉的动作，在他们眼中便是混沌道韵流转、生灭法则具现！
“舔…舔了！”柳开阳死死捂住眼睛，指缝却开得老大，声音抖得像快散架的筛子，“那糖渣！定是天道法则碎片！他…他在炼化！”
柳瑶光瘫软在地，指甲抠进冰凉的泥地，妖媚的脸扭曲着：“快看始祖！始祖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钉在柳清霜身上。
只见她仰着脸，清澈的金瞳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六手中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银睫扑闪，竟带着一丝…渴望？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扯了扯王六的衣角，声音又软又轻，带着点鼻音：
“师兄，”葱白的指尖小心地指向糖葫芦，“这个…我也要。”
噗通！噗通！
洞口瞬间又跪倒一片！
柳天枢刚被护卫掐着人中悠悠醒转，听到这五个字，白眼一翻，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怪响，脑袋一歪，再次彻底昏死过去。他旁边的护卫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摇晃：“家主！家主您撑住啊！”
柳瑶光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她看着自家那本该威压万古、冰冷无情的始祖，此刻竟像个讨糖吃的邻家少女般扯着那煞星的衣角，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
王六侧头看了柳清霜一眼，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嗯”了一声。他拿着糖葫芦的手没动，另一只手却探入青衫袖中，慢悠悠地掏摸起来。
咕咚。
柳开阳喉结疯狂滚动，眼珠子死死盯着王六那只伸进袖子的手。混沌道碑！祖传秘典！定是取那等逆天之物交换这“混沌道果”！
几双眼睛都瞪圆了。
王六的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指间捏着的，并非什么神光熠熠的宝物，而是两枚…灰扑扑、边缘磨损、凡俗界最常见的…铜钱。
“？？？”柳瑶光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王六随手将那两枚铜钱，丢在吓傻了的糖葫芦摊主少女面前的小木板上。
嗒。嗒。
两声轻响。
“轰——！”
柳家众人脑子里像是同时炸开了一万座火山！一股寒气夹杂着极致的惊怖，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点…点石成金！混沌化生！”柳开阳怪叫一声，猛地跳起来，指着那两枚铜钱，如同见了世间最恐怖的毒物，“他…他用混沌本源！点化了凡物！那铜钱！是大道之基！碰之即死！形神俱灭啊！”
他身后的长老们更是抖如筛糠，死死闭眼，仿佛多看那铜钱一眼便会道心崩碎！
那粗布花袄的摊主少女，早被这群华服贵人癫狂的举动和漫天乱飞的“灵石雨”砸懵了。她看着脚边滚落的亮晶晶石头和药瓶，又看看木板上那两枚不起眼的铜钱，小脸煞白，完全不知所措。
她颤抖着手，下意识地捡起脚边一个小布袋——那是她装零钱的家当。她哆哆嗦嗦地从里面倒出三枚更小、更旧的铜板，小心翼翼地推到王六面前。
“公…公子…一串…一串只要一文…找…找您三文…”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三枚小小的铜板，落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叮。叮。叮。
这声音如同三道灭世神雷，狠狠劈在柳家众人紧绷到极致的神魂上！
“三才归元！天地人！”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指着那三枚铜钱，面容扭曲如同恶鬼，“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剑其三！他在布诛仙剑阵！要炼化此地方圆百里！抹掉我们！抹掉柳家祖地啊——！”
凄厉的嘶吼带着无尽的绝望，在祖地洞口回荡。
“跑！快跑啊！”柳开阳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再顾不上什么家主长老，连滚带爬地就往后山蹿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柳瑶光脸色惨白如金纸，挣扎着想爬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她看着王六随意拿起那串新的糖葫芦，随手递给身边眼巴巴望着的银发女子；看着柳清霜接过糖葫芦，学着王六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顶端那颗山楂，红润的嘴唇沾上一点晶亮的糖渣，然后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这画面本该绝美。
可在柳瑶光眼中，却比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更恐怖！始祖舔的不是糖渣！是诛仙剑阵最后一道杀劫！是混沌湮灭的起点！
“呃啊——！”极度的恐惧终于压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柳瑶光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怪叫，眼白一翻，步了柳天枢的后尘，直挺挺地昏死过去，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洞口乱成一团，哭爹喊娘，鸡飞狗跳。
王六和柳清霜却浑然未觉。
柳清霜小口咬着酸甜的山楂，金瞳满足地微微眯起，像只偷到腥的猫儿。她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王六的衣角，亦步亦趋。
王六嚼着糖葫芦，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他目光随意扫过街边另一处冒着热气的小摊，那油锅里翻腾的金黄面块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语气平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身后那片鬼哭狼嚎的混乱：
“嗯，炸糕看着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