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那根沾满了王六鲜血和胃袋粘液的冰凉鸡腿骨，裹挟着他全身蛮力，像烧红的铁钎捅进凝固的猪油，毫无阻滞地深深扎进脚下剧烈翻腾的深褐色肉壁！
直没至柄！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王六弓着腰，全身肌肉虬结如铁，右臂深深埋在肉壁里，只露出半截沾血的鸡腿骨末端。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后背焦黑绽裂的伤口在吸力拉扯下鲜血直流。
“嗷——！！！”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炸裂开来的惨嚎，猛地从前方那张深渊巨口中爆发出来！
这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暴怒，而是混合了极致的痛苦、惊骇，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整个胃袋空间不再是摇晃，而是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疯狂地痉挛、抽搐！
脚下坚韧的肉壁瞬间变得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无数粗大的肉筋在皮下疯狂扭动、凸起、断裂！粘稠的酸液混合着暗红色的组织液，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从四面八方肉壁的裂缝中猛烈喷涌而出！
那张探出的、布满螺旋利齿的恐怖巨口猛地僵住，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喷向王六和柳清霜的十几道毁灭性黑色酸液洪流，在距离他们不到三丈的地方，如同被抽走了筋骨，哗啦一下彻底溃散、崩塌！
笼罩整个空间的恐怖吸力，骤然消失！
“呃！”王六失去吸力拉扯，身体一晃，差点扑倒在地。他右臂还死死插在肉壁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粘稠的东西正顺着鸡腿骨疯狂涌入他手臂的伤口！灼热、狂暴、带着一种原始的毁灭气息，烧得他整条胳膊像要炸开！
“操！什么鬼东西！”他闷哼一声，本能地想把手拔出来。
“师兄！别动！”柳清霜嘶哑的喊声带着狂喜和急切。
她头顶悬浮的混沌祖碑，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碑体上那道暗金纹路疯狂闪烁，碑底产生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目标赫然是王六捅出的那个伤口！
嗤嗤嗤——！
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岩浆的暗金色能量流，混合着破碎的肉糜，被混沌祖碑从伤口处强行抽取出来！那能量精纯、浩瀚、古老，带着最本源的混沌气息！
柳清霜周身本已濒临崩溃的四色光芒，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轰然暴涨！混沌、暗金、血煞、玄黄四色光华疯狂流转、交融，她体内狂暴失控的力量，在这股更高阶、更纯粹的混沌本源冲击下，竟被硬生生压制、捋顺、吞噬！
破碎的境界壁垒瞬间弥合，甚至在这股洪流冲刷下，变得更加坚固、宽广！一股比之前突破化神后期时更加强横的气息，从她身上节节攀升！
“好…好强的本源！”柳清霜金瞳璀璨，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吞噬这泼天的造化。混沌祖碑更是如同久旱逢甘霖，碑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厚重古朴，暗金纹路旁，新的玄奥纹路正在飞速滋生！
“妈的！便宜你了！”王六龇牙咧嘴，右臂被那狂暴能量灌入的灼痛感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强。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被那股力量冲刷、捶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尝试着动了动右臂，那伤口周围的肉壁竟传来一股恐怖的反向吸力，死死咬住他的手臂和那根鸡腿骨！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整个胃袋空间深处，传来一连串沉闷到极致的爆炸声！如同无数座火山在巨兽体内同时喷发！脚下肉壁的痉挛瞬间变成了毁灭性的崩塌！头顶的“肉穹顶”大片大片撕裂、剥落，露出外面更加狂暴、混乱、闪烁着毁灭雷霆的混沌乱流！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绝望的意志，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哀鸣，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这意志里没有了饥饿，没有了暴怒，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不好！它要自爆！”柳清霜吸收能量的狂喜瞬间被死亡的冰寒取代，金瞳中映出四周肉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鼓胀！毁灭性的能量正在每一寸血肉中疯狂积聚！
“操！打不过就掀桌子？！”王六也毛了。他右臂被吸住拔不出来，怀里还死死护着那半只烤鸡和一根鸡腿骨。眼看周围空间寸寸崩裂，狂暴的混沌乱流如同无数把刮骨钢刀切割进来，脚下滚烫的肉壁如同烧红的铁板！
跑？往哪跑？这鬼地方眼看就要炸成渣！
他目光猛地扫过自己右臂插着的那个伤口。粘稠的暗金色能量还在疯狂泄露，但伤口周围的肉壁已经赤红如烙铁，鼓胀得像要爆开的气球！那里，正是毁灭能量最狂暴的汇聚点！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瞬间冲上王六脑门。
“妈的！想吃老子？老子先给你开开膛！”王六眼中凶光爆射，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他左手闪电般从怀里破布包中掏出那仅剩的半只被挤得不成形、沾满粘液和油污的烤鸡！
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右臂捅出的那个赤红鼓胀的伤口深处，狠狠塞了进去！
“给你加个菜！爆炒鸡块！”
噗叽！
那半只油乎乎的烤鸡，被王六硬生生塞进了滚烫粘稠的伤口深处！
就在烤鸡没入伤口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半只凡俗的烤鸡上，沾染着王六一路护持、啃咬时无意间沾染的丝丝缕缕混元道韵，此刻被伤口深处狂暴汇聚、濒临爆炸的混沌本源核心猛地一激！
如同一点火星，落入了滚沸的油锅！
嗤——轰！！！！！！！
一道无法形容的、刺目到极致的暗金混着灰白的光柱，猛地从那个伤口中爆发出来！瞬间贯穿了上方崩塌的肉穹顶，直刺入外面狂暴的混沌乱流深处！
紧接着，是毁灭一切的爆炸！
没有声音，或者说声音已经被彻底湮灭！
王六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崩塌的神山狠狠撞中！插在肉壁里的右臂传来一声清晰的“咔嚓”脆响，剧痛瞬间淹没意识！整个人连同死死抱在怀里的破布包（里面只剩一根鸡腿骨了），如同狂风中的一片破布，被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抛飞出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他模糊的视线似乎瞥见柳清霜的身影也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卷起，头顶的混沌祖碑爆发出最后的护体光芒，同样被炸飞。
再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翻滚……
……
不知过了多久。
刺骨的冰冷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土和血腥的恶臭，将王六从昏迷中强行呛醒。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感觉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尤其是右臂，钻心的疼。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一片昏沉。
灰蒙蒙的天空低垂着，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厚重污浊的云层缓缓蠕动。空气粘稠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朽味道。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坚硬冰冷的土地上。身下不是泥土，而是…某种惨白色的、巨大的、断裂的骨骼！密密麻麻，堆积如山，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灰暗的地平线。这些骸骨奇形怪状，有的像是放大了千百倍的兽骨，有的则扭曲得完全不像已知的生物，不少骨头上还残留着巨大狰狞的齿痕或腐蚀的坑洞。
风从骸骨堆的缝隙间穿过，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哭般的声音。
“操…这什么鬼地方…”王六挣扎着想坐起来，右臂一阵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凉气。他低头一看，右臂软软地垂着，小臂明显不自然地扭曲，肿得老高，皮肤下淤血发紫。后背和身上其他被酸液腐蚀的地方更是火辣辣地疼。
他第一时间摸向怀里。
那破布包还在！
他哆嗦着手解开，里面孤零零躺着一根沾满黑灰、烧得焦黑弯曲的鸡腿骨。
“妈的…就剩根棍儿了…”王六心疼得直抽抽，小心翼翼地把这根焦黑的鸡腿骨重新包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这是他拼了老命才保住的最后一点“食粮”。
“师妹？柳清霜！”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骸骨荒野上显得异常嘶哑微弱。
没有回应。只有呜呜的风声。
王六的心沉了一下。他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左手撑地，忍着全身剧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四下张望。
巨大的骸骨堆积成山丘和峡谷，灰暗死寂，望不到边际。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死寂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
“妈的，可别真交代在这鬼地方…”王六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拖着剧痛的右臂，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硌脚的碎骨堆上，试图寻找高点观察。
他费劲地爬上一座由几根巨大肋骨斜插形成的骨堆顶端，扶着冰冷的骨头，极目远眺。
灰暗的骸骨荒原似乎没有尽头。视线所及，只有死亡和衰败。
就在他准备放弃，换个方向寻找时——
远处，大约数百丈外，一座由某种庞大生物头骨堆积成的小山阴影下，一点微弱的暗黄色光芒，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很黯淡，但王六绝不会认错！是混沌祖碑护罩的光芒！
“师妹！”王六精神一振，也顾不上手臂剧痛，连滚带爬地从骨堆上滑下来，朝着光芒闪烁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过去。
脚下碎裂的骨茬刺破了他破烂的靴子，扎进脚底板，他也毫不在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柳清霜！
数百丈的距离，在遍地骸骨和全身伤痛下变得格外漫长。王六喘着粗气，终于踉跄着冲到了那座巨大的头骨山下。
“师妹！柳清霜！你在哪？”他焦急地大喊，目光在惨白的骨堆缝隙间急切搜寻。
“师…师兄…”一个极其微弱、嘶哑的声音，从几块巨大的扇形骨板形成的夹角缝隙里传了出来。
王六心头一紧，猛地扑过去，扒开几根挡路的细碎骨头。
骨板形成的狭小避风处，柳清霜蜷缩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银发凌乱地沾满了骨灰。她身上的衣裙多处破损，露出下面深浅不一的伤口。头顶悬浮的混沌祖碑光芒极其黯淡，碑体上甚至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勉强撑着一个若有若无的暗黄色光罩。
看到王六，她黯淡的金瞳里才勉强亮起一丝微弱的光。
“还…还活着…”王六一屁股坐倒在地，靠着冰冷的骨头，长长松了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柳清霜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想说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咳出几口带着暗金色的淤血。
“别说话！”王六皱眉，挣扎着挪过去，用没受伤的左手笨拙地扶住她，“伤哪了？那破碑还能撑住不？”
“内腑…震伤…祖碑…本源受损…”柳清霜断断续续，声音细若游丝，“师兄…你的手…”
“死不了！”王六粗声粗气地打断她，心里却沉甸甸的。他自己右臂骨折，全身是伤，师妹看起来更惨，那保命的石碑都裂了。这鬼地方阴森得邪门，连根草都没有，更别说吃的喝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根焦黑的鸡腿骨，心里更凉了半截。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都被伤势和这绝境压得喘不过气时——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怨恨，还有一种冰冷刺骨的饥饿感，瞬间穿透了骸骨荒野呜呜的风声，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王六和柳清霜同时一僵，汗毛倒竖！
王六猛地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他们藏身的这座巨大头骨山后面！
他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到旁边一个稍高的骨堆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朝山后望去。
仅仅一眼，王六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只见头骨山后方数百丈外，是一片相对开阔的骸骨平地。平地中央，赫然匍匐着一具庞大得难以想象的、如同山峦般的巨兽骸骨！
那骸骨大部分被掩埋在灰白色的骨灰之下，只露出小半截惨白嶙峋的脊骨和一颗巨大无比的头骨。那头骨形似某种放大了亿万倍的蜥蜴或鳄鱼，空洞的眼眶大得能塞进一座宫殿。
而此刻，在那巨大头骨空洞洞的眼眶深处，两点猩红如血的幽光，正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灯笼，缓缓、缓缓地亮了起来！
冰冷，怨毒，死死地锁定了王六藏身的骨堆方向！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咽声，正是从这具本该死去的骸骨深处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