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珏一走,唐妙也连忙起来,她掀开窗帘,窗外是一片茫茫夜色,没有绚烂的霓虹,只有微弱的月光散落田间。
唐妙在跌入井里前,耳边因为巨响产生了短暂的耳鸣。
她知道,那是枪声。
她也看到了,是元珏开的枪。
绑匪并没有当场毙命。
唐妙是个良好市民,出了这种事,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报警处理。
可她接连几个问题,元珏不仅避而不谈,甚至直接离开。
想起元珏在长兴时的凶残,唐妙越发担心他要对那个绑匪动用私刑。
这与唐妙受的教育相违背。
同时,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加深与元珏的纠缠。
正在唐妙思考要怎么去跟元珏说这件事时,幽静的夜色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唐妙跟着一激灵,再想要仔细去听时,外面又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那声惨叫只是她的错觉。
稳了稳心神,唐妙丝毫不怀疑她的听力。
想到刚刚元珏那双眸子里的阴鸷,唐妙再也待不住,推开房门朝外跑去。
这是一处偏僻的郊外房舍。
距离她所在的主楼约莫三四百米,有一间木制的长方形仓库。
惨叫声正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与屋内的温暖相比,屋外简直是天寒地冻。
唐妙打了个哆嗦,深吸口气眯着眼睛,才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在雨后变得湿滑难行,而小道两旁栽了绿植,根本没法落脚。
唐妙着急去仓库,没心思再找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仓库走去。
有微弱的灯光从木板的缝隙中透出来,唐妙刚才摔了一跤,借着这点儿光,才看清她两个手掌又擦破了皮,伤痕累累。
离得近了,木屋里的声音越发清晰。
惨叫从未停过,只是变成了很小的呜咽声,传到人的耳朵里就只感受到了恐惧。
唐妙想,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堵了那人的嘴。
找了处缝隙大的位置,唐妙小心翼翼贴在木板上,往里窥探。
入目便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攥紧拳,掌心的疼痛让唐妙勉强压下胆颤。
仓库里铺了厚厚的塑料膜,透明的塑料膜上血迹斑斑。
自房顶垂下几根长长的电线,吊着发出昏黄光亮的灯泡。
而这点光亮下,元珏很是随意地坐在椅子上,他低头睨着蜷缩在脚边的男人,神情平静,平静到令人止不住颤抖。
而惨叫声,正是从这个被布条缠住嘴的男人口中发出的。
是那个绑匪!
唐妙认得那人的运动鞋,原本就泛黄带油污的白色运动鞋,粘上的泥巴已经干了,可又沾染了他身下的血水,再次变得软烂泥泞,正如他此刻的狼狈凄惨。
站在元珏四周的人,有两个走上前来,一人蹲下揪起劫匪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另一个打开手中的强照灯,刺目的白光瞬间落在绑匪脸上。
唐妙看清后,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慌忙抬手捂住了嘴。
那绑匪一只眼睛已经肿到睁不开,另一只却完好无损,但也正因如此,那里面的惊恐被放大了数倍。
他的鼻梁骨已经歪了,脸上青紫纵横,有鲜血从头皮里渗出来,如同细密的丝线蜿蜒在他脸上,恐怖而诡异。
有人恭敬地递上一把小巧的刀子,银色的刀刃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元珏接过,那冰冷的光落在他眼底,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雨滴坠入深海。
他俯下身,刀刃贴在了绑匪额头的发际线处。
“揪她头发了,对不对?”
元珏说着话,刀子已经划破了绑匪的头皮,他动作娴熟,几个眨眼的功夫,绑匪的头皮已经被他用刀子割下了完整的一块。
元珏提着那块血淋淋的,还带着头发的头皮在绑匪面前晃了晃,见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嫌恶的拧起眉,“这就受不了了?”
一旁手下利落给绑匪注射了一针,防止他痛晕过去。
元珏丢了那块头皮,手中的刀子就落到了绑匪的后颈,刀尖在那里点了几下,“右手打的?”
绑匪痛不欲生地疯狂摇头,可偏偏他又昏不了,只能被迫接受痛苦与恐惧。
“那就是左手。”
元珏抓住绑匪的左手摁到地上,抓起一旁的扳手猛然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那只左手很快变得血肉模糊。
有几滴血溅到了元珏脸上,他的脸一半隐藏在黑暗,一半暴露在昏黄灯光下。
是一张惊艳至极又癫狂至极的脸。
唐妙的心跳停了一瞬,紧跟着剧烈跳动起来,耳膜不停鼓动。
她僵在原地,整个世界只能听得到她剧烈的心跳声。
尽管有了在长兴亲眼看他刺穿别人眼球的经历,但眼前的这一幕仍旧令唐妙心生荒芜。
她怕到发抖,怕到绝望。
她该如何摆脱那个行如恶魔的男人?
仓库里的严刑还在继续。
元珏抓住绑匪不成型的左手,像是在削果皮,将他五指的碎肉挨个削下,露出森森白骨。
“别急,还有踹了她的那条腿,咱们慢慢割。”
唐妙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元珏眼神似刀,锐利射了过来,隔着木板,他也只是知道外面有人。
然而下一秒,元珏的表情就僵住,他慌忙丢下刀,奔出了仓库。
唐妙正弯着腰吐得昏天黑地。
元珏在离唐妙三步远的距离站定,他蹙眉看着,并没有上前,怕唐妙看到他之后的反应更激烈。
直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唐妙才直起身。
眼前一花,胳膊被拽了下,人就踉跄着往前一扑,一头撞进一个坚硬的怀里。
血腥味让唐妙的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勉强压下去反胃,唐妙抬头,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那双眸子的底色本是冷漠,可偏偏这会儿却有浓到化不开的焦虑。
唐妙觉得困惑,可她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元珏冷冷吩咐:“送她回去。”
唐妙一个激灵,方才元珏做的一幕幕全都乱窜着跑出来,她慌忙移开目光,不敢再与元珏对视,“我,我腿软。”
她走不动,就需要人抱着。
而元珏显然不容许其他男人去抱唐妙。
她不想元珏再进去,动用私刑是违法行为。
元珏冷冷盯着唐妙的头顶,“想让我抱你回去?”
唐妙皱了皱眉,壮着胆子开口:“他呢?你还要继续虐待他吗?”
元珏突然捏住唐妙下巴,迫使她抬头,“你差点死在他手里。”
唐妙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其实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只是与彭畅一家生活久了,她早就将自己性格里最暴戾的一面压制在内心深处,可她还记得找过来的初衷,“我,我想报警。”
“唐妙,别再挑战我的耐性。”
元珏加大了手劲,唐妙疼得皱眉,可她的目的还没达到,“他要杀的人是我,我有权利决定怎么处置他。”
“你是我的。”元珏冷冷下着最后通牒。
唐妙的一切都要由他做主。
唐妙气急败坏去掰元珏的手,她又忘了害怕,“难道你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才高兴吗?元珏,你这是犯法,你知道吗?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替我做主。”
“不需要?”元珏一把扼住唐妙的脖子,他的双眼猩红,像是来自黑暗世界的恶魔,“好,你来动手。”
元珏说完,就拖着唐妙往仓库里走。
唐妙失声尖叫,她不断踢打挣扎,可元珏铁了心,没有分毫动摇。
“把布条扯了。”
原本是怕唐妙听到害怕,才绑了那人的嘴。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既然她嫌恶,那就拉她一起沉沦。
元珏心中燃起了一把火,唐妙又往里添了油,这把怒火越烧越旺,彻底燃尽了他的理智。
“不要,我不要。”唐妙惊恐的甩着手。
元珏不管不顾,他拿出手枪,硬是强迫唐妙握住。
从身后抱着唐妙,元珏迫使她用枪口对准了绑匪的心脏。
“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我错了,饶命啊。”绑匪见到唐妙后便不停求饶,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报警,他还能保住性命,可继续留在这儿,他只会被活活折磨致死。
元珏已经拉下了保险,他生硬而冰冷地命令道:“开枪。”
唐妙的面色惨白,此刻她心中对元珏的恨意与恐惧达到了顶峰,她尖叫的声音变了调,“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只要按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耳边传来恶魔低语,唐妙彻底崩溃了,“你和他一样,你们都该下地狱。”
元珏的后背僵住,如同被推入了极寒之地,阴寒的空气顺着呼吸钻入了骨缝里。
唐妙终于挣脱了元珏的束缚,慌乱间手枪掉到地上。
‘砰’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
唐妙屏住呼吸,她紧张地看向四周。
没人受伤。
唐妙松了口气。
枪声拉回了元珏的理智,他猛然看向唐妙,这才发现她那张惨白的脸上挂着泪珠,满身的狼狈,像只无助的困兽。
“妙妙,不怕了。”元珏将唐妙抱进怀里,这才惊觉像是抱了一个冰块,“我听你的,我们去报,”
元珏还没说完,迅速一转身,将唐妙完全护在怀里,疼痛紧跟着席卷了整个后背。
耳边传来闷哼声,唐妙脑袋里嗡了下。
那绑匪做了什么,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把刀,本该插在她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