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高阔,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型,寻着温暖往南飞。
元珏收回目光。
耳边的声音沙哑掺了浓重的鼻音,任谁听了都不由心生怜惜。
元珏也不例外。
他是有一点心疼唐妙的。
元珏轻轻拍打她后背的手不由又轻了些,出口的话却冰冷到令人绝望,“妙妙,不要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唐妙小声啜泣起来,心底的恨越发浓郁,她憋了口气,才勉强撑起身子去直视元珏,“得到我之后,你才会放过我吗?”
元珏看着唐妙红肿的双眼,不受控制的抬手去抚摸,他叹了口气,“也许吧,等我厌倦的那天,我会放过你。”
“王八蛋。”唐妙抬手就去打,可她的确没力气了,手抬起来身体就没了支撑,人又跌落进元珏怀里,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唐妙哭得无助又悲凉。
元珏把人搂紧,对唐妙的凄惨无助视若无睹,他凑到唐妙耳边,声音很低,“怎么又哭了,我只是把实话告诉了你。”
“我要杀了你。”
“杀人可是犯法的。”
“那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殉情啊,也挺浪漫的。”
“神经病。”
“不错,透过现象看本质,妙妙好聪明。”
唐妙的哭声比之前还要凄惨。
到了傍晚,唐妙的眼睛彻底肿成了两颗核桃,身上也疼的厉害,她透过眼缝去看窗外的夕阳如血,一如她此刻的处境。
她也要跟这残阳一样,只能接受被黑暗吞噬的结局吗?
唐妙不甘。
她的人生凭什么要被他支配?
他算个什么东西?
唐妙抹了把脸,人渐渐冷静下来,既已身陷困境,就不要再自怨自艾浪费时间,她必须要想法子脱困。
唐妙忍着恶心,回想两人之间的相处,企图找出一线希望。
思绪万千中,也的确让她发现了一件事情。
不幸中的万幸。
元珏拿她的眼泪没办法。
但唐妙也很清楚,眼泪只能充当她一时的保护伞。
她必须要在保护失效前,摆脱元珏。
唐妙憎恶元珏,她绝对不会跟一个想要侵害她,完全不尊重她,凶残又无德的男人在一起。
元珏端着托盘进屋,就见唐妙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小小的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在舔舐伤口。
察觉到元珏的靠近,唐妙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应对。
唐妙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上,像尊雕像。
“冰敷下眼睛,不然明天更难受。”元珏将冰块装入保鲜袋里封好,又裹上毛巾,这才递到唐妙眼前。
唐妙置若罔闻,依旧半垂着脑袋,赢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柔顺的发丝垂落,修长的白颈若隐若现,元珏就看到那上面红紫的痕迹,还有密集的齿痕。
元珏心里的不耐,在他的‘杰作’面前很难继续维持。
他莫名心虚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元珏自言自语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自然地坐到小可怜身边,扳着她的肩膀,让她平躺在自己腿上。
寒意突然侵来,唐妙本能的往后躲,却被元珏按住动弹不得。
“乖,忍忍就好了。”
唐妙沉默,被动承受着冰块噬骨的寒凉,眼前是黑暗,身边是恶魔,她暗自发誓,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一定要抓住机会,彻底摆脱元珏。
元珏则低头看着唐妙,他紧抿着唇,眼眸深敛,带着审视与微凉的目光,勾勒着唐妙淡漠的面容。
凉滑柔顺的墨发散落在元珏手臂上,像是一张虚无的网笼罩在他心上。
这女孩对他的吸引力,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元珏清醒过来,脊背一阵发凉。
猎人绝不该心疼猎物,更不该被猎物牵动情绪。
这很危险,他不该有弱点。
元氏虎狼环伺,他本就孤军奋战。
一路伤痕累累,才筑下铜墙铁壁,将大半个元氏收入囊中。
可元珏要的不止如此,他还有更远的路要走,更险峻的高峰要攀登,而这条路必定布满荆棘。
假如他的身边有了这样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人,那这必定会让他的道路变得更加凶险。
元珏自知,他尚未强大到,可以保护他的软肋。
他的确不该再对唐妙太过心慈手软。
这不是一只猎物该有的待遇。
元珏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唐妙眼睛被按的生疼,她没力气去推元珏,嗓子又像是被火燎般说不出一个字,她嘤咛一声,身体微微发颤。
元珏回神,忙抬起手,“弄疼你了?”
唐妙的眼皮稍微消肿,她静静凝视着元珏,漆黑的瞳仁映着夕照,有诡异的暗红在眼底氤氲,像是深邃的漩涡,引人沉沦。
元珏几乎要被拖进漩涡去。
须臾,元珏率先移开目光,他心尖微微发烫,全然将刚刚所想抛之脑后。
元珏将唐妙扶起,在她腰后垫了个靠垫,伸手拿过杯子,掀开杯盖,清甜的味道争先恐后与空气拥抱。
蜂蜜水的温度适中。
“喝点水。”
唐妙嗓子一直在冒烟,虽然不想接受元珏递过来的东西,但她绝不会拿自己的身体置气,伸手接过杯子,她一口气把水喝光。
元珏的目光落到她唇上,粉润软嫩,现在染了水渍,更显饱满娇艳。
不可避免的,脑海中就自动回忆起浴缸中那个激烈缠绵的吻,元珏有些欲罢不能。
察觉到元珏放肆的目光,唐妙眼底的厌恶更甚,她皱起眉,“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从前那些对他不敬的人,早已得到了永生难忘的教训,元珏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会有人将对他的嫌恶,毫不遮掩的展露出来。
唐妙无异于将元珏的骄傲,他自以为行善般的好意,万般嫌弃的丢到地上,碾在脚底。
‘唰’的站起身,元珏脸色阴沉无比,“那你就一个人待着。”
丢下一句带了冰碴的话,元珏阔步走了出去。
门被摔得震天响,唐妙却觉得踏实无比。
太好了,变态这下不会再进来了。
元珏的确没再进来。
分公司的人知道元珏没走,心里是既忐忑又期待。
是工作做的不好?
天呐,这可是一个接近权力中心的机会!
一整天,心思各异的人,总能有借口和办法,通过秘书打通元珏的电话。
元珏脸色难看的立在客厅时,手机又在口袋里急火火的震动起来。
夜幕低垂时分的来电,总带着几分引人遐想的暧昧。
元珏接起电话,冷漠应了声,对面便传来娇媚的女声。
长兴的繁华不比青平。
青平是座包容而开放的城市,而长兴则是座历经朝代更迭的古老城市,她的底蕴与浮华,随着时光的长河,慢慢渗透进这片土地的所有角落,褪去了躁动,反倒多了些不去迎合潮流的慵懒与自得。
元珏站在长兴最顶级的销金窟,他觉得这里有一股子遗世贵族的奢靡劲儿,将放纵与傲慢融合到了极致。
元珏并不喜欢,他讨厌耽迷于已经成为过去的辉煌。
‘觅’的门面装修千篇一律,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元珏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一条暗河穿过。
两岸是纯白大理石铺就的河堤,木质花灯静立岸边,每隔一段距离,纯白之间,就会出现黑色的台阶,黑白交融间,将运河包容其中。
穹顶亦是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内里有点点银光闪烁,像是浩渺的星空,坐在乌篷船中抬头望去,真真正正的满船清梦压星河。
微醺的灯光洒落在河面,有精致玲珑的游船慢慢荡过来,溅起波光粼粼一片。
船杆上挂着绯色轻纱,薄如蝉翼,水波荡漾间,也随着轻轻拂动。
一双如玉的手轻卷薄纱,露出一张妖娆的美人脸。
精美的水榭中,有身着旗袍的女子们,低眉顺眼的或弹奏琵琶,或吹奏长笛,或合着节拍击打鼓面。
悠悠乐声中,潺潺水声萦绕其间,让人不自觉的沉醉于这处温柔乡里。
美艳的女人见到元珏,朱唇轻启朝后吩咐,划动船桨的侍者便将船靠了岸。
花灯下,元珏身材颀长,雍容俊美,深邃的五官在柔淡的灯光下,添了抹神秘,更让人向往。
他像是黑暗幻化而成的邪魅,带着令人疯狂,引人堕落的气息,可偏偏他神态傲慢,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如同孤傲的王者,让人心生臣服,不敢亵渎。
“元总,我们又见面了。”
比电话里的声音还要娇媚几分。
女人妖娆走到元珏身前,笑容得体大方。
她长得妖里妖气,跟唐妙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唐妙是极纯的长相,一眼看去如同一朵纯白小茉莉,让人心生怜惜。
靠得近了,却会被她那双桃花眼夺了心魄,春水般的眸底带着丝不自知的妖,如若感受过,是会叫人发狂的。
元珏今天便差一点失控。
下意识的拿眼前的女人同唐妙比较,元珏回过神,立马打住。
想她做什么?
“晚上好,潘经理。”元珏沉着脸,眼里是极度的冷,声音也是裹了寒意的,但的确是在礼貌地跟女人问好。
潘妍心绪起伏一瞬,她自诩心思玲珑,但也猜不透元珏此刻的意思。
他既然答应来赴约,那就是默许她为今夜的女伴。
可为什么又要表现出厌恶?
既然厌恶,为什么又要如此绅士的问好?
心中忐忑,潘妍妖艳的脸上笑容更加娇媚。
她声音媚的能酥透人的骨子,开口试探,“元总,跟我上船吧。”
一语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