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佛华与暮雪两人一落地,见这情况顾不得什么,运起灵力,一同往君枕弦体内灌输。
至少不能此刻失控。
一旦失控,云北山外的各处阵心顷刻脆裂。
届时才是真正的灾难。
赵佛华急得头上冷汗直冒,一路上玉牌都快被他戳烂了,也没等到时栖乐的一句回应。
紧要关头这人又去哪了?
“师兄啊,你实在难受就想想你的心肝宝贝。”
“千万要撑住。”
“…………”
暮雪手一抖,扭头看了看师姐弟俩,眼角不断抽搐着,独树一帜的全解方法,活久见了。
吐槽归吐槽。
在场人却没人敢松懈半分,全神贯注的盯着。
良久。
君枕弦骤然脱力倒下,冷白如玉的脸庞沾着少许血迹,苍白唇瓣颤抖几许,声音沙哑。
“诸位,将我送到鄄华山吧。”
“!”
此话一出,几人过去扶他的脚步顿时滞住。
赵佛华一听,强忍着的情绪瞬间就爆发,声音里满是怒意,“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师兄,你就这么想死吗?”
君枕弦垂眸,手心紧紧攥着温润的小圆石。
一言不发。
暮雪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心中闪过一丝无力。
素来干净整洁,要强而又孤傲的人变成这般狼狈,雪白的衣衫沾上潮湿泥泞,怎能甘愿?
她动了动唇,想开口劝劝,却说不出什么。
风轻轻穿过长廊,刺骨无形。
天虞狠狠一怔,眉眼渐渐压了下来,沉默的望着师弟,深邃的眸子覆上一层厚厚苍凉。
半晌,她开了口。
“你想好了吗?一旦去了生死皆由不得你了。”
“嗯。”
君枕弦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踉跄着站起来,脸上无一丝血色,“趁我还能控制该去了。”
他的人生本就是父亲强行留下的。
天虞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等时栖乐回来?”
“这次不等了。”
青年唇角轻勾,“师姐,我没法保证在消魂钉下不失态,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狼狈的一面。”
默了默。
天虞闭了闭眼,袖中的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好。”
赵佛华错愕抬头,“师姐?!”
天虞一步步走向君枕弦,掌心灵光一闪,封住他周身大穴,最后指尖点了点眉心处。
彻底将灵脉封印。
“既如此,长钰同我走吧。”
“嗯。”
两人并肩走着,青年脚步发虚,天虞便放慢速度。
“师兄!”
赵佛华身体紧绷着,指关节捏得咔咔响动,一言不发的就要冲上去,却被暮雪拉住了。
“放开我。”
暮雪摇了摇头,“赵佛华,尊重你师兄的决定。”
“不,我不接受。那是灭魂钉啊,整整七七四十九根,身死道消,我做不到看着他去死!”
暮雪眸光复杂,望着前方两道缓缓离去的身影。
“那么天下百姓呢?”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要我师兄活着。”
“别天真了,孤月多活一日,各地阵心脆裂便多一分危险,他自己也逃不过沦为杀魔结局。”
此事无解,唯有一死。
暮雪幽然长叹一声,微微侧头看向赵佛华。
他泣不成声。
说不出的酸涩翻涌而出,冲上喉咙顿感一阵血腥,赵佛华手握成拳,双手捂着脸哽咽。
“可是……那是我师兄啊……”
暮雪一想到以身殉道的大徒弟,眼眶红了。
“赵佛华,别再做无谓的挣扎。”
“我们要做的是揪出背后的人,杀了齐肃,送他们上西天,为孤月、为我们的弟子报仇。”
话罢,她不再多说什么。
赵佛华无力的靠在一旁树上,直到翌日天亮。
一缕阳光刺破夜幕,驱散飘荡整夜的寒风,指尖冰冷无知觉,他动了动僵硬麻木的身体。
逃避了一夜,还是要面对。
“算了算了,我管不了。”
青年用力揉了揉脸,将浑身颓丧气息收敛好。
抬脚离开,大步流星下了山,风吹起衣袍,线条流畅的侧脸显出几分冷硬,气息沉稳。
天亮了。
赵佛华依旧是那个不靠谱又很靠谱的长老。
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此时归鸿正在东篱峰上,望着一动不动,自醒来就像雕塑一般的谢应唯,他无奈极了。
“应唯,把药喝了好好睡会。”
他垂眸,双眼空洞麻木,至始至终没有回应。
柳尘鸣皱了皱眉,示意弟子将药碗搁在桌子上,“谢应唯,你体内骨骼腐蚀大半会死的。”
许是‘死’字刺激到谢应唯,他抬起血色瞳仁。
“拿走,不喝。”
“你!”
归鸿长叹一声,自知自己在这也劝不了,吩咐柳尘鸣看好人,打算回丹室再琢磨丹方。
一出房门,便与赶过来的赵佛华险些撞上。
“好好劝劝你徒弟。”
赵佛华微微颔首,“归鸿,多谢你为应唯疗伤。”
“不必言谢,进去吧,那小子太犟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白白折腾没了,宥宥他就……”
话到了嘴边,归鸿又咽回去,无奈摇了摇头。
“好。”
赵佛华抬脚进了屋,一抬眸,是谢应唯满身颓丧,如死水般的模样,他安静盯了一会。
弯腰,端起药碗。
一手封住谢应唯大穴,快速将药汤灌进去。
柳尘鸣:“…………”
他眼角抽搐,这招也太丝滑了。
直到药汤一滴不剩的咽下后,才解开大穴。
谢应唯剧烈咳了起来,苍白的脸庞甚至浮起淡淡的红晕,弓下腰身,似是要将肺咳出。
“咳咳………”
赵佛华上前几步,大掌落在他背脊上拍了拍。
“师……师、师尊……”
苦味在口腔中弥漫,如虫如蛊,啃咬反噬,痛不欲生,谢应唯双眸中满是痛苦和迷茫。
冷汗混杂着眼泪,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应唯,好好活着。”
赵佛华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那傻孩子废了一条命,就希望他哥哥没事,别让他失望。”
“师尊………”
“是我没保护好宥宥,可我竟还要他的保护。”
谢应唯紧抿着唇,哽咽着,他在最亲近的师尊面前,他才会流露如孩童般依赖的神色。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