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雪仿佛被独龙冈上弥漫的杀气冻结,祝家庄那如同巨兽匍匐的庄墙之下,梁山泊主王伦率领的大军,旌旗猎猎,人马肃然,已兵临城下。王伦端坐马上,玄色大氅在风中翻卷,目光如寒星,穿透风雪,锁定了庄门楼上那几道身影——祝朝奉、栾廷玉,以及他那三个气焰嚣张的儿子。
“庄主!梁山贼寇果然来了!”祝龙按捺不住兴奋,点钢枪遥指黑压压的军阵,“看那为首穿黑的,必是那大言不惭的王伦!”
祝朝奉老脸阴沉,强作镇定:“哼,来得正好!栾教师,盘陀路可曾拦住他们?”
栾廷玉手持铁棒,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庄主,怪哉!那梁山先锋杜壆、林冲,竟似对盘陀路机关了如指掌!他们命军士专寻白杨树转弯,凡遇岔路,只挑有白杨树标记的方向走,一路畅通无阻,陷阱埋伏皆被避开,大军已直抵庄前!此乃我庄立命之根本,如何被其窥破?”他心中惊涛骇浪,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原来,王伦深知原着中盘陀路的厉害,在发兵前夜,便已单独召见杜壆、林冲二位先锋,将“但遇白杨树便转弯”的破解关键和盘托出。此刻,这提前的布置成了撕开祝家庄第一道屏障的利刃!
祝虎闻言,更是暴跳如雷:“管他如何知晓!定是那戴宗逃回报信!父亲,待孩儿出庄,先斩他几员贼将,挫其锐气!” 他完全忽略了栾廷玉脸上的忧色。
说话间,梁山阵中,王伦已打马向前数步,声音清朗却蕴含威压,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到庄墙上:“祝家庄主在上!我乃梁山泊主王伦!敢问庄主,我梁山与你祝家庄素无仇怨,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无故扣留我寨中兄弟石秀、杨雄、杨林?更将其打伤囚禁!若庄主肯将人平安送回,并赔偿汤药,此事尚可善了,我梁山即刻退兵!若执迷不悟……”王伦声音陡然转厉,“休怪我大军踏平你这独龙冈!”
祝朝奉尚未答话,祝虎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戾气,抢步上前,指着王伦破口大骂:“呸!王伦小儿!休要在此狺狺狂吠!你梁山贼寇,打家劫舍,对抗天兵,本就是朝廷钦犯,人人得而诛之!你那几个腌臜头目,擅闯我祝家地界,窥探我庄机密,被三爷我擒下,乃是天经地义!想要人?拿你王伦的狗头,还有你梁山的金山银山来换!否则,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不止,状若疯魔,全然不顾身旁栾廷玉欲言又止的劝阻。
王伦眼中寒光一闪,杀机毕露。他尚未下令,身旁“屠龙手”杜壆早已怒不可遏!只见杜壆豹眼圆睁,须发戟张,暴喝一声如惊雷炸响:“祝家小儿!安敢辱我哥哥!杜爷爷来取你狗命!”话音未落,他已催动胯下战马,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挺着那杆碗口粗细的丈八蛇矛,直扑庄门!同时,他左手已按在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之上。
“开庄门!待我斩了此獠!”祝虎见杜壆出战,正中下怀,不等父亲下令,已提了钢叉,抢步下城。沉重庄门开启一道缝隙,祝虎单人匹马,嗷嗷叫着冲了出来。
风雪之中,两马相交!
祝虎力大叉沉,一招“力劈华山”恶狠狠砸下!杜壆艺高人胆大,丈八蛇矛自下而上,“举火烧天”,硬生生架开钢叉!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祝虎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传来,双臂剧震,虎口瞬间迸裂!未及变招,杜壆的蛇矛已如毒龙出洞,快如鬼魅,直刺他心窝!祝虎魂飞魄散,拼尽全力侧身闪躲,勉强避开心脏要害。
“噗嗤!”
蛇矛锋锐的矛尖狠狠扎入祝虎左肩胛,透甲而入!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挑飞起来!祝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血如泉涌,钢叉脱手,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上。
杜壆猛勒战马,丈八蛇矛挂住鞍鞯,几乎在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拔出腰间那柄梁刀,刀光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带着刺骨的杀意,狠狠劈向地上挣扎的祝虎脖颈!
“贼子!拿命来!”
“三弟!”城上祝龙、祝彪目眦欲裂!挺枪拔刀就要救援。
梁山阵中,“小李广”花荣和“小养由基”庞万春,弓开如满月!
“着!” “中!”
两支雕翎箭撕裂风雪,精准无比地射向祝龙、祝彪面门!
两人慌忙格挡闪避。
“叮!叮!”
箭矢被挡开、擦过,两人狼狈不堪地跌回垛口之后。
城下杜壆再无阻碍!
“咔嚓!”
刀锋入肉断骨之声令人牙酸!祝虎那颗嚣张的头颅被锋利的朴刀齐颈斩断,骨碌碌滚落雪地!无头腔子喷涌的热血,如同喷泉般染红了大片白雪!
“三郎——!”庄墙上,祝朝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晃了几晃,几乎栽倒。祝龙、祝彪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悲怆的嚎叫。栾廷玉脸色铁青如铁,握棒的手指节发白,心中一片冰凉。祝家庄的士气,随着祝虎那颗滚落尘埃的头颅,瞬间跌入万丈深渊。
祝朝奉下令收兵。当夜,风雪更急,如同为即将到来的血腥献上挽歌。
梁山营中,王伦定下夜袭之计。子时刚过,鲁智深、邓元觉两路精兵如幽灵般出动,趁祝家丧子之痛心神不宁,摸掉外围暗哨,猛攻防御薄弱处!
“梁山好汉全伙在此!降者不杀!”鲁智深挥舞六十二斤水磨禅杖,身先士卒,第一个跃上墙头!沉重的禅杖横扫,守夜庄丁顿时大乱溃散。另一边,邓元觉亦手持沉重的水磨禅杖,势大力沉地砸开垛口处的防御,硬生生杀开一片立足之地!
“挡住!给我杀!”祝龙、祝彪双眼赤红,状若疯魔,各率亲兵疯狂扑向突破口。
祝龙挺枪直取鲁智深:“秃驴!还我三弟命来!”
鲁智深禅杖磕开枪尖,一招“力劈华山”挟着风雷之势砸下!祝龙双臂酸麻,长枪几乎脱手,心胆俱裂,转身欲逃。鲁智深禅杖横扫千军,“砰”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砸在祝龙后心!
“呃啊!”祝龙口中鲜血狂喷,夹杂着内脏碎块,魁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祝彪目睹大哥惨死,更是悲愤欲狂,嘶吼着挥刀狠劈邓元觉,刀法已全然不顾章法,只求同归于尽。邓元觉禅杖舞动如风车,守得泼水不进,见祝彪心浮气躁,门户大开,觑个破绽,禅杖带起恶风,一招“横扫千军”猛砸向祝彪腰腹!祝彪慌忙举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巨响!祝彪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沛然巨力传来,双臂欲折,手中刀险些脱手,中门顿时洞开!邓元觉得势不饶人,禅杖顺势回旋,沉重的杖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祝彪右肩!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祝彪右肩连同整条臂膀被砸得粉碎性骨折,彻底废掉!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失神。邓元觉眼神冰冷如霜,禅杖再起,如同泰山压顶,重重砸在祝彪天灵盖上!
“噗!”如同西瓜爆裂!祝彪的惨嚎戛然而止,头颅被砸得稀烂,红的白的四处飞溅,无头的尸体软软栽倒。祝家三虎,一夜之间,尽数毙命!
庄内火光冲天,杀声震地,如同炼狱。梁山军如潮水般涌入,祝家庄丁彻底崩溃,或跪地投降,或四散奔逃。庄主府内,祝朝奉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听着外面震天的喊杀声和儿子们接连毙命的噩耗,浑浊的老泪纵横。他踉跄着走到祖宗牌位前,看着那袅袅的香烟,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悔恨。
“完了……全完了……我的儿啊……悔不听教师之言,轻敌招祸……断了我祝家血脉啊!”他绝望地嘶吼着,猛地扯下腰带,搬过一张椅子,颤抖着将腰带抛过房梁,打了个死结。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富丽堂皇却即将化为焦土的厅堂,猛地将脖子套入绳圈,双脚踢开了椅子!
一代独霸独龙冈的庄主,就这样悬在梁上,身体微微抽搐着,很快便没了声息。
混乱中,“一丈青”扈三娘日月双刀翻飞如轮,寒光所至,梁山士卒纷纷退避。她目睹祝家三兄弟惨死,祝朝奉自尽悬梁的惨状,心知大势已去,独龙冈三庄联盟已名存实亡。她银牙紧咬,凤目含煞,娇叱一声:“扈家庄的!随我突围!回庄!”她如同一团燃烧的红色火焰,双刀开道,在乱军中左冲右突,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带着扈家庄残存的精锐,遁入茫茫风雪,向着扈家庄方向疾驰而去。
“铁棒”栾廷玉在庄破之际,奋力杀出重围,单人匹马,仗着对地形的无比熟悉,在风雪与混乱的掩护下亡命奔逃。他心中悲愤交加,却也存着一丝为祝家复仇的执念。奔至一处僻静山坳,风雪稍小,他勒马喘息,正欲辨明方向。
四周风雪中,骤然亮起数点火把!人影幢幢!
“栾廷玉!哪里走!”
四条如龙似虎的身影跃出,将其死死围住!杜壆蛇矛滴血挡前,酆泰双手各持一柄沉重的熟铜双锏,杀气腾腾在右,袁朗钢挝狰狞于后,石宝劈风刀锐利如鹰!林冲寒星冷月枪,封死最后退路!五员大将,杀气冲天,将栾廷玉所有生路彻底断绝!
栾廷玉心知今日绝无幸免,横棒在手,须发戟张,困兽犹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包围圈外传来一声清喝:
“且慢动手!”
只见王伦在数名头领护卫下,策马排众而出。他目光炯炯,直视栾廷玉,朗声道:“栾教师!你一身好武艺,忠义双全,实乃当世豪杰!奈何明珠暗投,屈身祝家?那祝朝奉父子,骄横跋扈,轻启战端,终招此灭顶之祸!非你之过也!”王伦言辞恳切,带着浓浓的惜才之意,“我梁山替天行道,广纳天下英雄。栾教师若肯弃暗投明,入我山寨,王伦必以上宾之礼相待,共襄义举!岂不强过为那昏聩腐朽的朝廷陪葬?”他深知栾廷玉实力超凡,若能招降,必为梁山添一擎天巨柱。
栾廷玉闻言,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神色剧烈变幻,似有挣扎,有悲愤,有不甘,最终竟化为一片灰败的死寂。他缓缓垂下手中的铁棒,仰天长叹一声,声音嘶哑而疲惫:“唉……罢了……罢了……祝家庄已破,庄主父子俱亡,栾某……独活何益?”他看向王伦,眼神复杂,“王寨主……你……所言……或许有理。栾某……愿降……”
此言一出,不仅王伦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围困他的杜壆、林冲等人也略感意外,手中兵刃微松。栾廷玉翻身下马,将铁棒“哐当”一声丢在雪地上,对着王伦的方向,双膝一软,便要跪倒下去,口中道:“败军之将,但求寨主……善待祝家庄降卒……”
王伦见他弃械跪倒,言语恳切,心中戒备稍减,催马向前几步,正待下马亲手搀扶:“栾教师深明大义,快快请……” “起”字尚未出口!
异变陡生!
那看似颓然跪倒、毫无威胁的栾廷玉,在身体即将接触地面的刹那,眼中猛地爆射出骇人的凶光!他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王伦狗贼!拿命来!” 跪姿瞬间变成蹬地发力!整个人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以超越常人理解的速度和角度,贴着地面暴射而起,直扑数步之外马上的王伦!他袖中寒光乍现,一柄淬毒的贴身短刃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杀意,直取王伦心窝!这一下暴起发难,阴险、狠辣、决绝,完全利用了王伦招降的善意和众人的松懈,目标只有一个——梁山泊主王伦!
“哥哥!” “小心!”
林冲、杜壆等近在咫尺的几员大将惊骇欲绝,厉声狂呼,拼命抢上前救援,但栾廷玉这搏命一击实在太快太近!
王伦亦是魂飞天外!他万没料到劝降竟换来如此歹毒的刺杀!仓促间只能凭借本能猛地侧身扭腰,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拔剑格挡。
“嗤啦!”
短刃未能刺中心窝,却狠狠扎进了王伦的左肩窝!锋锐的毒刃撕裂锦袍与内衬软甲,深深楔入骨肉之中!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伴随着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王伦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再也坐不稳马鞍,翻身栽落雪地!
“找死!” “剁了他!” “保护哥哥!”
围困栾廷玉的众将瞬间暴怒到了极点!尤其是看到王伦肩窝插着短刃栽落马下,更是目眦欲裂!王伦强忍剧痛和眩晕,眼中最后一丝怜悯被彻骨的冰寒杀意取代,挣扎着嘶声下令:“杀……杀了他!”
“遵命!” 杜壆、林冲、酆泰、袁朗、石宝齐声怒吼,杀意如同实质般炸开!杜壆的蛇矛、林冲的蛇矛、酆泰的双锏、袁朗的钢挝、石宝的劈风刀,如同五道来自地狱的毁灭雷霆,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无匹的劲力,从不同方向同时轰向因一击未能毙命而身形微滞的栾廷玉!
栾廷玉一击未能杀死王伦,心知再无机会,面对这五道必杀的攻击,他狂吼一声,试图格挡,但人力终有穷尽!
“噗噗噗噗噗!”
密集恐怖的兵刃入肉声令人头皮发麻!蛇矛贯穿胸膛!长枪洞穿咽喉!双锏狠狠砸碎胸骨与脏腑!钢挝砸塌天灵!劈风刀削飞臂膀!
栾廷玉的狂吼戛然而止,身体被狂暴的力量撕扯、贯穿、砸烂!这位名震山东、以忠义刚烈着称的“铁棒”教师,最终却以假降行刺的卑劣方式落幕,魁梧的身躯如同破败的棉絮般轰然倒地,鲜血混合着脑浆、内脏碎片,瞬间将大片雪地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与污浊。风雪卷过,很快便在这堆破碎的残骸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当王伦在众头领严密护卫下,肩窝的毒刃已被小心拔出并包扎,面色苍白却眼神更加锐利如刀,策马缓缓踏入残破的祝家庄时,庄内的抵抗早已平息。风雪依旧,血腥气浓得化不开。他看了一眼那悬在梁上、随风微微晃动的祝朝奉尸体,又望向远处风雪弥漫处扈三娘遁走的方向。肩窝的剧痛和残留的麻痹感,如同毒蛇噬咬,时刻提醒着他独龙冈的凶险、人心的叵测与仇恨的深重。扈三娘那决绝的眼神,预示着风暴远未结束。但此刻,祝家庄,这头曾趴在独龙冈上的森然巨兽,连同它引以为傲的盘陀路和骄狂的主人,已然在梁山的怒火与铁蹄下,彻底覆灭。王伦的声音在风雪中带着一丝虚弱,却蕴含着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缴获。速去放出石秀、杨雄、杨林三位兄弟!明日,兵发李家庄、扈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