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芷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的。
她睁开眼,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床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本以为,今年的生日,四哥定会早早地敲门,带着从洋行买来的新奇玩意儿逗她开心。可十几天前,四哥忽然连夜赶回黔州,她就知道今年又不成了。
这是他没能陪她过生辰的第二年。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梳妆台上那封未拆的信,静静地躺在那里。
周婆子端着早茶进来时,白芷已经坐在镜前梳头。
“小姐,四爷的信。”周婆子把信递给她时,还刻意补了一句,“四爷特地嘱咐,要您今日好好过。”
白芷接过信,指尖触到信封边缘时,还含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信里,四哥的字迹依旧潇洒,却透着匆忙。他先是道歉,说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开身回南京,又承诺下个月一定补上。可读到末尾时,白芷的手指微微一顿——
“时局纷乱,人心难测,你年纪尚小,莫要与男子过从甚密。”透过信笺,他仿佛能看见四哥皱着眉的面孔。
她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
四哥……知道了?
她下意识地回想这几日的种种——和霍锡辙在图书馆的交谈,递给他指南针时指尖的触碰,甚至只是偶尔在走廊上相遇时的点头微笑……难道这些都被四哥的眼线看在眼里?
她攥紧了信纸,胸口泛起一阵闷痛。
失落、惊惧、愤怒——
她先是觉得委屈。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四哥这样怀疑,仿佛她是个不懂分寸的小女孩。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害怕——四哥会不会觉得她轻浮?会不会因此对霍锡辙有偏见?
她甚至开始回忆自己的一举一动:有没有哪句话说得太过?有没有哪次笑得太肆意?有没有……让他误会了什么?
越想越乱,她猛地站起身,走到镜前,拿起随信附送的那枚发卡——是时下上海最流行的款式,镶嵌着细碎的珍珠,精致却略显成熟。她试着别在鬓角,可碎发总是不听话地滑落,试了几次都没能固定住。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
——她到底是谁眼中的“白芷”?
是四哥眼里需要管教的小妹?是霍锡辙眼中那个对知识充满好奇的学生?还是……她自己心里那个隐约想要挣脱束缚的影子?
发卡在她手里攥了许久,最终被她轻轻放回梳妆台上,珍珠在晨光中孤零零的泛着冷冽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厨房的佣人们正进进出出,搬着四哥特意让人准备的生日餐的食材。大门敞开着,微风卷着花香吹进来,带着初夏的暖意。
而就在门外——
霍锡辙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书,见她出来,微微笑了。
阳光落在他肩上,温柔又明亮。
白芷怔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
四哥的警告,或许正是因为她已经站在了某个界限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