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柜子里,直到听见四哥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打开门走出来。
她魂不守舍回到房间,合上木门,人缓缓滑坐在地上,指尖微颤。
她魂不守舍不知坐了多久。
窗外,已近正午,几只麻雀在檐下叽喳,衬得屋内愈发寂静。她盯着自己绣鞋尖上沾的一点泥——是方才慌乱中踩到的花坛湿土。
不能坐以待毙。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最底层抽出一张信笺。笔尖蘸了墨,却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她该写什么?告诉霍锡辙四哥要拿她换军备?还是求他带她离开?
一滴墨落在纸上,晕开一片。她咬了咬唇,最终只写下寥寥几字:
\"霍老师,救我。\"
她将信折成小小一方,塞进绣着海棠花的绢帕里,又取出一枚珍珠发夹——是前几日四哥从上海带回的,她一直没舍得戴。
\"小桃。\"她轻声唤道。
厨娘的小女儿从门外探进头,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她。白芷蹲下身,将绢帕和发夹塞进她手心,柔声道:\"姐姐跟你做个游戏,姐姐给你钱坐黄包车,你去霞飞路,只有一座小洋楼,院子里种着菜,你把这个,”她拿出绢帕递给小姑娘,“扔进霞飞路17号的小菜园里,这个小发夹就送给你。\"
小桃眼睛一亮,攥紧了发夹:\"真的给我?\"
白芷摸了摸她的头,勉强笑了笑:\"嗯,给你的。但这件事,谁都不能说,连你娘也不行。\"
小桃用力点头,蹦蹦跳跳地跑了。白芷望着她的背影,心脏狂跳,仿佛那封信不是送了出去,而是悬在了她的喉咙里。
曾国宇回来时,天色已暗。他推开门,见白芷坐在窗边绣花,烛光映着她的侧脸,显得格外安静。
\"四哥。\"她抬头,嘴角弯起一个笑,却像是画上去的,僵硬得不像话。
曾国宇走近,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低声道:\"今日军务多,回来晚了。\"
白芷指尖微颤,针尖刺破绣绷上的绢布,扎进指腹。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却被四哥一把扣住手腕。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皱眉,拇指轻轻抹去她指尖的血珠。
白芷垂下眼,不敢看他:\"……走神了。\"
曾国宇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怕四哥了?\"
白芷摇头,勉强笑道:\"没有。\"
可她的眼睛始终不敢与他对视,嘴角的笑也像是强撑的,随时会垮掉。
曾国宇沉默片刻,忽然道:\"晚上给你讲故事,像小时候那样。\"
白芷指尖一颤,随即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
夜深了。
白芷躺在床上,听着四哥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缓缓流淌。他讲的是她小时候最爱听的《山海经》,说精卫填海,说夸父逐日,说那些永不停歇的执念。
她闭着眼,假装睡着,可心跳却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霍老师会来救她吗?
四哥……会发现吗?
曾国宇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轻轻替她掖好被角,指尖在她发间停留了一瞬,最终起身离开。
房门合上的瞬间,白芷睁开眼,盯着帐顶的流苏,眼泪无声滑落。
窗外,月光惨白,照得院中树影如鬼魅般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