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将断成两截的黄杨木梳并拢在案头,裂痕处细小的木刺扎进指腹。窗外碎雪扑簌簌打着竹帘,她往手心呵了口热气,又往炭盆里添了两块银骨炭。
《农桑辑要》翻到\"清明播种\"时,烟烟捧着鎏金葵花捧盒进来。“羊肉馅烙饼配莼菜羹,”烟烟将青瓷碗摆在酸枝木凭几上,“四爷晨起特地吩咐厨房烙的。”
白芷胡乱应了一声,蘸墨的狼毫在\"移栽当趁晨露\"旁洇开墨点。铜漏声声催着申时的日影,书页间的字迹渐渐糊成灰蓝色的雾——等惊觉时,暮色已在砚台里凝成冻墨。
“该用晚膳了。”烟烟提着八角琉璃灯进来添烛,灯影晃过敞开的食盒,午间的烙饼只撕了个月牙缺口。白芷倏然起身,膝头的暖手炉滚落在地,溅起的炭灰沾上绣鞋。
天都黑了,显然得是酉时了。
她抓起狐裘往门外冲,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木门,又生生顿住。
“不能总是惯着他...”白芷盯着廊下新结的冰棱,鞋尖碾着青砖缝里的残雪。又转身放下狐裘,不去了。
四哥这个人,她做正事他非要捣乱,商量又商量不通,要是这次让了他,以后岂不是还要为这个龃龉。
想着这个她也有点赌气。干脆晚饭也不吃,去床榻面朝内躺下了。
过了一阵烟烟来收拾碗碟,看她一口没动,问道:“小姐是不是不舒服?”
白芷躺着不动,声音闷闷的说,“没胃口,不想吃,又往上盖了盖被子,“困了,端走吧!”
“好歹吃一点吧,中午就吃的少……”
“撤了。”
烟烟停歇了片刻,还是听话的端走了。
过了一阵,门又开了,她闻到炙鹿肉混着椒盐的焦香。
“烟烟别费事儿了,我真不想吃。”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只有雪水从重衣滴落的声响。
她疑惑的坐起来,回头刹那,望见曾国宇玄色大氅缀满冰珠,怀里却紧紧捂着个珐琅暖食盒。灶火熏红的眼尾凝着霜花,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
她忙掀被下床把他拉进来,“去哪了冻得这样。”
曾国宇也不和她说话,就把食盒放在桌上。
她也顾不得他的态度了,抬手给他解了大氅。摸了摸发现里面也湿冷湿冷的,又替他解了军服。
向门外唤道,“烟烟,烟烟,给督军拿套衣裳!”
她兀自给他解衣,待烟烟拿了衣服进来,她接过来捧给他,“四哥快换了。”
曾国宇还是一脸寒霜的样子,不说话也不接。
她只好软着声音哄他,“我错了还不行吗?”
曾国宇不乐意,但总算开了口,“什么叫你错了还不行?”
白芷继续说好话,“是是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误了答应你的时辰。先换衣服好不好?”
“你给我换。”
“行——”白芷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四哥生起气来竟像个小孩子。
她准备解他衬衫,想了想又拖他离火炉近一点,才继续解扣子。
衣裳换好了,低下头看看,脸有点红,“裤子总不能也要我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