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已经极力掩饰,但白芷还是看的出来——四哥越来越忙了。
他开始早出晚归,有时白芷特意熬着夜等他,也只等到披着一身夜色露水归来的疲惫身影。
他依旧会来陪她用饭,坐在她身边看她写字,甚至偶尔讲个笑话逗她,只是那眼神深处,像是被扯紧的弓弦,绷着某种极力掩饰却无法驱散的凝重。
他陪她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变少,每一次的到来都像是从繁忙的沙漏缝隙里硬生生挤出的金沙。
白芷看得真切,他眼窝下的青影日益浓重,像是被反复涂抹的墨痕,再厚的脂粉也盖不住了。
终于在一个傍晚,见他强打精神陪她下棋,棋子落下时指尖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白芷忍不住推开了棋盘。
“四哥,”她声音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你不用硬撑着陪我。你歇歇好不好?事情是做不完的,人又不是铁打的。”
曾国宇捏着棋子的手顿在半空,片刻后苦笑了一下,那笑容像揉皱的纸,透着无力。
终于还是没藏住。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他放下棋子,伸手将白芷轻轻抱到自己膝上坐着,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傻丫头,”他声音低沉,透着沙哑,像被粗粝的砂纸磨过,“谁说硬撑了?四哥看见你,这点累算什么?不见你,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那才真叫累。”
白芷心里一酸,双手捧起他瘦削了些许的脸颊,指尖触到他眼下的青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恳切:“那我就在旁边陪着四哥做事,像以前那样,给你打个下手!你那些军报公文,哪些急哪些缓,我也能分得清了。保证不添乱!”
曾国宇却摇了摇头,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轻轻摩挲着。
“不行,”他语调温软,却带着不容商榷的固执,“你才长了多少肉?好不容易养出这点红润气色,陪我在军部耗上半个月,风里来雨里去,又得瘦没了。四哥看着心疼。”
“我保证!”白芷急了,挣脱他的手,竖起三根手指,小脸绷得极严肃,“我保证不跟着瞎愁!该吃饭就吃饭,该歇息就歇息!要是掉了一两肉,不用你说,我自己马上就回来!可你这样忙,忙什么我都不知道,心里七上八下的乱猜,不是更熬我吗?”
曾国宇静静地看着她。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给她认真的眉眼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恍惚又看见那个雪天,两岁的小团子被裹在厚厚的襁褓里,怯生生地递到他怀中。
冰凉的小脸贴着他脖颈,那瞬间心头汹涌的暖流和沉甸甸的誓言——定要让她此生安乐无忧!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指尖带着万般怜惜,轻轻梳理着她柔顺的发丝。
“你到四哥身边的时候,”他开口,声音像是在时光隧道里穿行,悠远而带着微涩的颗粒感,“还是个两岁的小团子,路都走不稳。我第一次把你抱在怀里,那么轻,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