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宇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拈起那卷沉重如铁的文书。他没有立刻展开,指腹却清晰地感受到纸张边缘那枚犹带余温的朱红印戳传来的力量——那是阳城守将的主印。
他徐徐展开卷轴。
上面的言辞是官样文章,无非是“仰慕督军威仪”、“明了大势所趋”、“愿弃暗投明、听候差遣”云云。落款处,除了阳城守将的签名印信,还有一行虽小却异常清晰的、娟秀中透着几分锋锐的签字——
陈碧茹。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曾国宇平静无波的眼底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深邃的目光在那签名上停留了一瞬,仿佛穿透了纸张,看到了昨夜黑暗中那双震惊、迷惘、最终被他刻意制造的温柔与鲜血所撼动的眼睛。
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缓慢而冰冷地,在曾国宇的唇角边蔓延开来。
那不是喜悦的笑容,更像是一种对精准算计达成后的嘲弄,一种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冷酷确认。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打破了议事厅内令人窒息的寂静。他将投诚书随意地丢回托盘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知道了。”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接收的只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日常公文。“按规矩接收,妥善安置归顺人员。”
“是!” 副官躬身领命,小心翼翼地捧着托盘退下。
厅内安静了片刻。
心腹将领们面面相觑,眼神中既有对督军雷霆手段的敬畏,也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困扰多日的阳城问题,竟如此戏剧性地解决了?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曾国宇没有理会部下们探究的目光。
他缓缓靠向椅背,深色的眼眸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阳城归顺,意味着陈家在黔省境内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军事抵抗力量被瓦解。
陈碧茹,这个关键人物,昨夜那场精心设计的“温情陷阱”和她此刻毫无保留的投名状,已经将她自己和她所代表的陈家残部,牢牢绑在了他的战车之上。
陈家这颗棋子,在营救大哥的棋盘上,算是初步落定了。
但这,仅仅是第一步。
而且是相对容易的一步。陈家需要的是名义、地位和东山再起的机会,而他曾国宇能给的,恰恰是这些。
真正的硬骨头,是徐家。
徐家要的是人。是他曾国宇这个人本身,成为他们徐家血脉延续、权势延伸的工具。也是他坐稳督军之位能给的最大庇佑。
想到这里,曾国宇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彻底消散,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和凛冽的决绝。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刺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他心头那份即将将自己血肉灵魂都摆上交易台的屈辱和冰冷。
徐孝薇……那个传闻中眼高于顶徐家大小姐。
搞定陈碧茹,靠的是操控情感、唤醒旧梦、利用愧疚与同情,甚至不惜用了点“苦肉计”。
但对付徐孝薇……这些把戏恐怕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