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狭窄的通道继续前行,洞窟深处的水流声不知何时变得愈发清晰,像是有无数根看不见的手指在叩击耳膜。杨锋将日记揣进怀里时,指尖触到纸页间未干的血迹,那半张照片的边角硌着掌心,穿探险服的男人笑容明亮,与眼前这昏暗地狱格格不入。
他涉水时踢到一块碎骨,洞顶滴落的水珠正巧砸在他后颈,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那些被食人鱼啃剩的骨架被水流冲到身旁,在水中若隐若现,淡绿色的血水顺着洞口的斜坡缓缓流淌,在转角处汇成小小的漩涡,像极了某种生物的瞳孔。
“吼——”一声闷响从面前的洞窟深处传来,震得杨锋脚边的积水泛起涟漪。他握紧长刀侧身望去,只见黑暗中亮起数点幽绿的光,那些光点在潮湿的空气中浮动,逐渐连成一片闪烁的光带,正顺着岩壁间的裂缝缓慢下移。
魂纸空间的光芒突然闪过,杨锋掌心泛起微光的刹那,洞顶垂下的石笋突然“咔嚓”断裂,半截尖锐的石柱带着风声砸向他肩头。他挪步避开的瞬间,余光瞥见石柱砸落处的积水里,浮出一只干扰者的脑袋——身披探险服的它领口还系着红色领巾,正是日记里提到的那个最先异变的队员。
“原来你还活着。”杨锋的声音混着水流声响起,刀刃在磷光下划出冷弧,“是在等这东西吗?”他抬手抛出那本日记,皮质封面在湿滑的石地上擦出细碎的声响,那些幽绿的光点突然加速移动,带着破风声扑来。
最先冲到近前的干扰者还长着混浊的双眼,脖颈处裂开三对鳃孔,呼吸时喷出的水雾里裹着灰绿色的苔藓。杨锋的长刀顺着对方的上颚滑下,在它试图撕咬的瞬间,刀刃已经旋过半个圆弧,精准挑断了连接鳃孔的软骨。淡绿色的血液喷溅在洞壁上,那怪物发出漏气般的嘶鸣,在泥泞中抽搐的身体撞翻了同伴。
更多的干扰者从石缝里钻出,它们的形态比之前见到的更加怪异:有的前足进化成了类似吸盘的肉垫,能牢牢粘在湿滑的岩壁上;有的后颈长出发光的腺体,闪烁的频率竟与洞顶的磷光完全同步;最骇人的是那个顶着半张人脸的家伙,它的胸前还挂着登山绳,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线绳摩擦碎骨的声响。
杨锋突然注意到,挥刀劈开一只扑来的干扰者时,靴底碾过地上的日记,封皮内侧的照片再次露出——穿探险服的男人身边站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对方胸前的徽章纹路,竟与某个干扰者佩戴的徽章图案一模一样。
“你们是……沐恩队的人?”杨锋的动作顿了半秒,就是这瞬间的迟疑,左臂被一只吸盘怪狠狠粘住。那肉垫上的倒刺刮的护臂嘎吱作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正试图将倒刺扎进他的皮肉中。杨锋抽出横刀,顺着吸盘末端的关节猛地斩下,带血的吸盘“啪”地甩在洞壁上,溅起的血珠里还裹着几粒细小的鳞片。
被砍掉吸盘的干扰者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它后退时撞破了自己的发光腺体,绿色的荧光汁液在积水里扩散,照出那些藏在暗处的轮廓——至少有二十只干扰者正从洞窟深处的阴影里爬出。
它们的掌心都攥着某种东西:生锈的登山杖、折断的镐头、染血的残破武器……最显眼的是那个握着胶片相机的家伙,镜头盖早已不知所踪,黑洞洞的镜口正对着杨锋的方向。“咔嚓。”
快门声在死寂的洞窟里显得格外突兀,杨锋下意识偏头的瞬间,一只干扰者突然喷出一股墨绿色的酸液。他借着岩壁的反作用力向后跃起,酸液落在刚才站立的位置,冒起的白烟中传来石质溶解的滋滋声,地面很快被蚀出一个拳头大的深坑。
“异变的种类挺多的。”杨锋的靴底在滴水的石笋上借力,翻身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举起长刀指向那些举着武器装备的干扰者,“是想夺回这个,还是……”他突然停顿,目光落在那个举相机的怪物身上。
只见它的手腕上还戴着块登山表,表盘的玻璃早已碎裂,指针依然停留在下午三点十七分,与日记最后一页记录的时间相差不大。这时,举相机的干扰者突然放下了武器,它用畸形的手指在岩壁上划出奇怪的痕迹:先是一个圆圈,然后是三道横线,最后是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洞窟深处。
杨锋皱眉观察的片刻,其他干扰者也纷纷停下攻击,它们用各种方式重复着同样的图案,有的用利爪刻划,有的用血液涂抹,有的甚至用自己的骨骼敲击出对应的节奏。
杨锋眉头紧皱,口中疑惑问到:“这是……求救信号?”他突然想起看过的探险手册。
这种圆圈加横线的标记代表“遭遇危险,需要支援”,而那个箭头通常指向求救者的位置。可这些早已异化的怪物,向他这个外来者求救,又能得到什么?举相机的干扰者似乎看懂了他的疑惑,它突然转身扑向身后的阴影,畸形的手掌撕开了某种粘稠的薄膜。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个一人高的洞口显现在杨锋面前。
杨锋的重瞳骤然收缩,开口说道:“原来如此。你们攻击我,只是想……引我来这里?”他见面前的怪物纷纷点头,再次问到:“这条隐藏的通道对面,才是怪异遗物的所在地吗?”
举相机的干扰者突然将利爪插入自己的胸膛,快门声再次响起的瞬间,它的身体轰然倒下突然开始融化,绿色的汁液顺着岩壁汇聚,在地面汇成一条细小的溪流,竟主动流向落地的相机。当汁液接触到相机的刹那,原本锈迹斑斑的金属外壳,突然泛起银亮的光泽,表面浮现出类似符文的纹路。
“以血肉为祭,唤醒遗物的力量?”杨锋突然心中一紧,看着其他干扰者纷纷效仿——他们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将发光的腺体按在各自的装备上或者同伴的装备上;那个半张脸的家伙卸下登山绳,将浸透血液的绳索缠绕在杨锋的刀柄上;甚至连那些刚刚还在攻击他的吸盘怪,也纷纷扯断自己的肉垫,用最原始的方式为遗物进行加持。
杨锋能感觉到手中的长刀正在发烫,那些由干扰者血肉淬炼的遗物正在逐渐亮起。当银亮的光芒突然爆发,像极了日记里描述的遗物爆炸时的景象,所过之处,灰绿色的苔藓纷纷化为灰烬,连带着那些发光菌类也爆成了漫天光点。
“你们一直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墓穴中,不想再有人遭受同样的命运对吧?。”杨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长刀在空中平举闪耀着莫名冷光,“既无法离开,也不能安息。”他想起那个举相机的干扰者最后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憎恨,只有解脱般的平静,“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吗?用遗物的威能抵抗遗物的诅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