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苏瑶站在窗前将翡翠耳环轻轻旋进耳骨。
晨光透过纱帘落在耳垂上,那抹冷绿像淬了霜的玉,与她腕间林禹送的珍珠手链交叠——珍珠表面已有细密的裂纹,是上周林婉故意撞翻茶盏时溅的热水烫的。
\"瑶姐,林婉的车停在巷口了。\"陆明远端着瓷杯走进来,杯里的茉莉花茶浮着两朵半开的花苞,\"她戴了顶新的羽毛帽,在车里看手表,应该等半小时了。\"
苏瑶对着镜子抿唇,指尖抚过珍珠手链的裂痕。
林婉最恨她戴着林禹送的东西,尤其是这对翡翠耳环——那是林禹去年生辰送的,当时林婉捧着自己挑的蓝宝石耳坠站在旁边,脸色白得像张纸。
\"把周鸿的邀请函放我手袋最上面。\"她转身接过茶盏,茉莉香裹着微苦的茶味漫开,\"记得在茶水间留半份收购方案。\"
陆明远点头,指节在实木书桌上叩了两下:\"封皮用了和真方案一样的烫金纹路,林婉这种急着找把柄的,不会仔细翻内容。\"
\"她要的是能在林禹面前证明'苏瑶的计划我比她先知道'。\"苏瑶将邀请函塞进手袋,金属搭扣咔嗒一响,\"就像小时候偷我的算术本,她根本不在乎题目对不对,只要能在先生面前说'我早就会了'。\"
七点四十,茶水间的玻璃门被推开条缝。
苏瑶捧着空茶杯站在洗手池前,镜子里映出林婉的身影——湖蓝色旗袍裹着纤细腰肢,羽毛帽上的白羽颤了颤,指尖正勾住她落在木桌上的收购方案封皮。
\"婉姨早。\"苏瑶转身,杯底的水渍滴在瓷砖上,\"这茶渍真难洗,明远新换的茉莉花茶,我倒多了。\"
林婉的手猛地缩回去,封皮边缘被指甲抠出褶皱:\"我...我来倒咖啡。\"她的目光扫过苏瑶耳垂的翡翠,喉结动了动,\"禹哥说今天要见周鸿,你怎么还戴这对耳环?\"
\"他说过翡翠衬我眼尾的痣。\"苏瑶用纸巾擦手,故意让手袋滑落在台面,周鸿的邀请函露出半角,烫金的\"仓储合作\"四个字在晨光里发亮,\"周先生喜欢讲究的场合,我总不能戴玻璃珠子去。\"
林婉的指甲掐进掌心,湖蓝色旗袍的盘扣勒出红印。
她抓起咖啡杯转身时,方案封皮已经塞进了袖管。
苏瑶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听见自己手袋里的怀表滴答作响——八点整,阿福该到了。
上午十点,林禹的私人办公室里,深褐色檀木桌上摊着苏瑶的\"收购方案\"。
林婉站在落地窗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亮得反常:\"禹哥,我听老周说苏瑶今天要见周鸿,这方案里写着她要吃下十六铺码头的仓储,周鸿手里正好有三块地契......\"
\"闭嘴。\"林禹的钢笔尖戳穿文件,墨水滴在\"仓储\"两个字上,晕开团黑渍,\"去把老周叫来。\"
林婉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看着林禹抓起外套走向门口,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响,直到电梯门合上,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刚才林禹扫过她时的眼神,像在看块粘鞋底的泥。
下午三点,十六铺码头的仓库里,周鸿叼着雪茄靠在货堆上。
林禹带着三个保镖推门进来时,他吐了口烟圈:\"林大少这是唱的哪出?
我和苏小姐的合作还在谈,你倒先截胡了?\"
\"周先生说笑。\"林禹的指节抵在木箱上,箱缝里漏出的米香混着霉味钻进鼻腔,\"苏瑶的收购方案我看过,您要的条件她给不起。\"
周鸿突然笑出声,雪茄灰掉在林禹的西装裤上:\"林大少怕是看了假方案吧?\"他从怀里摸出张纸拍在桌上,正是苏瑶手袋里那张被红笔画了刀的信纸,\"苏小姐今早给我的,说您最近总爱替她做决定,让我务必当面问问——这三块地契,您到底是想买,还是想抢?\"
林禹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盯着信纸上那把红刀,刀尖子正戳在\"林禹\"两个字中间,突然想起昨夜阿福拍到的照片:林婉在仓库里和老周交换文件,封皮和眼前这假方案一模一样。
\"林大少?\"周鸿弹了弹信纸,\"要没别的事,我得去和苏小姐喝下午茶了。
她今早让人送了二十盆白玫瑰到我办公室,说这是她初恋最爱的花——您说巧不巧,我初恋也爱白玫瑰。\"
林禹的西装后背浸了冷汗。
他转身时撞翻了木箱,白米撒了满地,像极了苏瑶手袋里那些被红笔画过的纸页。
晚上七点,林家老宅的客厅里,水晶吊灯晃得林婉睁不开眼。
林禹捏着阿福拍的照片,边角被他捏得发皱:\"解释。\"
\"我...我是怕你被苏瑶骗!\"林婉扑过去抓他的袖子,指甲刮过他腕间的手表,\"她戴你的翡翠耳环,送周鸿白玫瑰,分明是在刺激你......\"
\"刺激我?\"林禹甩开她的手,照片甩在她脚边,\"她刺激的是你。
你急着证明比她有用,连假方案都看不出,还把老周拉下水——你当我林家的码头是你过家家的地方?\"
林婉跪下去捡照片,眼泪砸在相纸上,把林婉和老周的脸泡得模糊:\"禹哥,我真的是为你好......\"
\"够了。\"林禹转身走向楼梯,脚步重得像砸在林婉心口,\"从今天起,你别再插手公司的事。\"
深夜十点,苏瑶站在公寓落地窗前。
楼下路灯照见林婉的轿车疾驰而过,车尾灯像两团要熄的火。
陆明远端着莲子羹过来,碗底压着阿福刚送来的照片——林禹在周鸿办公室摔门的样子,西装领口都扯开了。
\"林婉被禁足了?\"陆明远舀了勺羹递过去。
苏瑶没接,指尖摩挲着窗台上的白玫瑰花瓣:\"林禹最恨被人当枪使,林婉这次撞在枪口上......\"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电话上,那是林禹专用的红色分机,\"但他不会就此罢休。\"
话音刚落,电话突然响了。
苏瑶盯着那串熟悉的号码,铃声像根细针扎着耳膜。
陆明远要去接,她抬手拦住,看着来电显示上\"唐\"字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唐小姐,林禹母亲生前最看重的世交之女,上个月刚从香港回来。
\"明远,把白玫瑰搬到阳台。\"苏瑶转身时,翡翠耳环在月光下一闪,\"明天...该换红玫瑰了。\"
电话还在响。
苏瑶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忽然笑了——林禹越急,破绽就越多。
她伸手拿起听筒,还没说话,那头传来林禹低哑的嗓音:\"苏瑶,你赢了这局,但下局......\"
\"下局?\"苏瑶捏着珍珠手链的裂痕,\"林先生,你确定还有下局?\"
窗外起了风,吹得红玫瑰的花瓣簌簌落。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只听见林禹压抑的喘息,和背景里若有若无的女声:\"禹哥,我让人炖了你最爱喝的花胶汤......\"
苏瑶挂断电话,转身时看见茶几上的信纸,红笔画的刀在灯光下泛着血光。
她伸手将纸页折成小船,放进装满水的玻璃缸里——船底压着林婉的赌坊借据,正随着水波慢慢沉下去。
而在城市另一头,林禹捏着发烫的听筒,望着身后端着花胶汤的唐若雪。
唐小姐的珍珠项链闪着柔光,像极了苏瑶腕间那条裂了纹的。
他突然觉得喉头发紧,抓起西装外套走向门口——有些事,得当面说清楚。
但他不知道的是,苏瑶的抽屉里,还躺着另一份文件。
那是唐若雪上个月在香港和船运公司签的秘密协议,甲方栏的签名,和林婉赌坊借据上的字迹,出自同一只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