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微微掀开一角,阳光随之透了过来,照在男人玄青色的衣袖上,暗色的绸缎如同镀了一层月华,连带着这只手也泛着雾雾的琉光。
车帘的空隙还在不断变大,谢幼宜屏住了呼吸。
这人想干什么?
她是偷偷溜出伯爵府的,一定不能暴露身份!
情急之下,谢幼宜用力拍了一下这只手的手背,趁他不备将他的手推了出去。
顾玄卿神色微怔,低头看着手背上红红的印记,凤眸微眯,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竹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草民拜见首辅大人,马车上的人是我家小姐,还未出阁,不便与大人相见,还请首辅大人将手帕给小人吧。”
首辅大人?
谢幼宜一时还对不上号,这位首辅究竟是哪位。
顾玄卿看都没看竹影一眼,转身上马,挺拔的身姿坐于马上,自有几分遗世的清傲。
“本官给了,她不要。”
【你给了吗?looking my eyes!tell me baby,你给了吗?】
【哈哈哈,好狗!】
【想干嘛?在古代拿人家手帕和藏人家肚兜有什么区别?】
【赤色鸳鸯肚兜挂在顾首辅的腰上……啧啧……你品,你细品。】
谢幼宜已经顾不得这些字幕了。
这一道声音如同一支冰箭足以穿透艳阳的炙热直直地射在她的心上。
他给了吗?
他什么时候给她帕子了!
“驾!”马蹄声响起,远去。
谢幼宜:……
街道上的声音也像打开了闸门,重新恢复。
“小姐……”竹影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满是踌躇。
“先去一品居再说。”谢幼宜隔着车帘吩咐。
“是。”
很快,马车进了一品居的贵宾专用通道,停进了后院。
一品居掌柜奚晴荷恭敬地上前迎接谢幼宜下车。
“恭迎东家,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酒菜供东家品尝。”
“嗯。”谢幼宜点头回应,她还在想着刚刚在路上发生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奚晴荷如今已年过三十,风韵犹存,比起那些清瘦的女子,她算得上是珠圆玉润。
平日里,最喜一袭红裙,发髻上插着一支红牡丹珐琅发簪,艳丽的红色更衬得她肌肤如瓷,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能甜到人的心窝里。
她是个寡妇,丈夫是个赌鬼又爱酗酒,死了还留下一堆烂债,谢幼宜救了奚晴荷一命,发现奚晴荷有一手好厨艺,便让她在谢家的酒楼里精进厨艺。
谢幼宜定好亲事之后,便打算把铺子开到盛京,恰好奚晴荷出师,便自告奋勇前来盛京。
三年时光,终不负谢幼宜的信任。
一品居是一幢四层高的阁楼建筑,第一层用于接待普通人,摆放着几十张大大小小的方桌。
二三层都是独立的房间,二层房间比较多,有三四十间,三层相对更加清幽,只有十来间。
四层一般不对外开放,基本都是给王公贵族预留的,其中还有一间,是谢幼宜的专属。
几人进了四楼的专属包间。
奚晴荷马上净手给谢幼宜泡茶。
“东家,还未恭贺你的新婚之喜呢,不知新姑爷待东家如何?”奚晴荷更关心谢幼宜的亲事,女子若是没能嫁个好人家,那可是如同进了龙潭虎穴一般。
“这个稍后再说。”谢幼宜转身看向竹影,“竹影,你把刚刚在街上的情况好好地与我说说。”
“回小姐,那一阵风把小姐的帕子吹到了首辅大人的脸上去了,首辅大人接住帕子便往小姐的马车而来,属下想将帕子要过来,没想到他竟然没给。”竹影的声音越来越小。
“首辅大人?”奚晴荷的声音提高了几度,“首辅顾玄卿?”
“嗯。”竹影点了点头。
谢幼宜看向奚晴荷,“奚姐姐认得此人?”
“何止是认得啊!盛京何人不认得他!这人可招惹不得!我的第一个姘头就是死在他的手上,我那姘头已官拜四品,被他当街斩杀了,带血的头颅滚了十几步,血飙得那么高!”奚晴荷把胳膊伸到了自己的头顶。
“东家,你才来盛京,可能不了解他这个人,往后就知道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点,只要遇上他,一定要避而远之!这人最是记仇,凡事得罪过他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谢幼宜想到她的那一巴掌。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奚姐姐,他一般有仇当场就报吗?”谢幼宜又问。
“这个说不准,有时候,他会像猫抓耗子一样,将他的敌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种情况往往下场更惨,生不如死。”
谢幼宜:……
“竹影,你可看到他怎么处置我的帕子的?”谢幼宜连忙朝竹影追问道。
“回小姐,属下好像看到他收入怀中了。”
【嗯,亵衣里,贴着腹肌的位置。】
【顾首辅的腰是一绝,挂腰上合适。】
【姐们别急,早晚挂腰上。】
【手帕太小了,挂腰上也不好看,当盖头吧。】
【盖头?盖小头的盖头?】
【集美们!这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
谢幼宜甩甩头,这些字幕简直……
不能直视!
更是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她现在都慌死了!
深吸了一口气,谢幼宜默默的安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像这种人,不会记得这么一件小事的,回过头随手就把帕子扔了,毕竟,一个陌生女子的帕子,他留来作甚?
就算他那个时候是想归还帕子,反而被她误会了挨了她一巴掌,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总不至于要杀要剐的。
“竹影,你说首辅大人把东家的手帕放到了……怀里?”奚晴荷抓住了重点。
怎么这场景听起来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呢!
不是都说这个顾首辅不近女色吗?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结果也无法改变,暂时不要想了,一张手帕而已,应该不会惹出什么大事。”谢幼宜自我安慰。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另外两个铺子的掌柜也到了。
成衣铺子掌柜名叫霓裳,是谢幼宜母亲谢夫人乳母的女儿。
谢夫人待她亲如姐妹,她比谢幼宜大了十岁,与丈夫一同前来盛京开铺子,她们夫妻来开铺子只是其次,更多的还是照顾谢幼宜。
水粉胭脂铺子的掌柜名叫花浮香,自幼被卖进谢府,也是谢幼宜发现她有着制香的天分,让她去学了一身手艺,花浮香的名字也是谢幼宜取的,她调制的胭脂水粉在乐川非常受欢迎。
“小姐,你在伯爵府还习惯吗?”霓裳也非常担心这个问题,生怕谢幼宜成婚后受委屈。
屋里就她们四个,谢幼宜也不藏着掖着了,把贺景淮与寡嫂的事还有伯爵府娶她的算计都明说了。
“这天杀的伯爵府!”奚晴荷脾气火爆,加上她嫁过人,深受其害,更能共情谢幼宜的处境,“老娘干脆一把火把这些腌臜东西全都烧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