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苑乔怔忪片刻，郑重地点头，“我的命是楚芙救回来的，我会好好珍惜。”
她温和的眼神低头望着肚腹，“而且我还有她。”
敖灵没有说话，但精神仍提不起劲，整个人十分消极沉闷。
陈苑乔看一眼前面的光影，动了动肩：“想不想看动物？”
敖灵呆了一下，“什么动物？”
陈苑乔用两只手，利用光影效果，手势变换重叠，做出一个个动物的手影。
“这是兔子……这是小狗，狐狸，还有飞鸟。”
敖灵勉强笑了一下，随口问：“你会做龙的吗？”
陈苑乔被问倒了，“好问题诶，我现在上网找帖子学来得及吗？”
“有龙的手影教学吗？”
……
敖灵为楚芙买了一块风水宝地，据说那里大多是乾县乃至周边有钱人会选的地方。
要么给作古的长辈，要么给将来的自己。
陈苑乔本来想跟着一起去，但是敖灵拒绝了。
“你刚沾染过女鬼的阴气，好不容易修养好，别跟着去了，怕你身弱扛不住。”
陈苑乔一想，说的也对，打消了念头，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更何况现在她已经不是一个人。
那块地方在城郊，风景宜人，三面环山，后面就是一片茂盛青葱的种植林。
旁边过去一点是一条河流分支，往下游能汇入大海。
敖灵去花店买了一束风信子，站在楚芙那张笑脸前，“我喜欢风信子，你也一定要喜欢。”
敖灵摸在石碑上面，像是在摸楚芙的脑袋：
“其实是因为大家都送那么素淡的菊花，一点都不好看，所以我给你送点不一样的。”
敖灵又跟楚芙说了一会儿话，像她还活着一样。
傍晚的天气，干燥凉爽，后面一片树林随风摇曳，树叶沙沙作响。
敖灵抬头放眼环顾四周，“这里环境很好吧，很安静，不会有人吵你睡觉。”
敖灵身后下面一排，有个年轻女性牵着个小男孩，手里捧着花还有小汽车。
看样子祭拜的人是个小孩儿，敖灵目光扫过女人的脸，又凝视了几秒，觉得熟悉。
突然就想起来，是去年她生日时，与杨戬去游乐园玩，在鬼屋撞见那个迷路小鬼的妈妈。
女人仿佛察觉到敖灵的注视，抬头看一眼，双双对视。
女人错愕一下，随即笑着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她牵着的小男孩，敖灵记得名字叫沈忆灏，那个小鬼头叫沈灏，小儿子的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他。
沈忆灏松开牵着妈妈的手，严肃着小脸，郑重其事地将手里捏着的蓝色小风铃摆在哥哥的碑前。
“哥哥，我是你的弟弟，我来看你了，这是我最喜欢的风铃。”
“这里有风，风一吹，就会泠泠作响，”还是个孩子，说到开心的事就忍不住笑出来，“这样你就不会孤独啦。”
敖灵静静地看着他们小男孩说话，她淡淡笑一下，现在没风，风铃可不会发出声音。
话音刚落，被挂在石碑上面的风铃开始晃动摇曳，发出清脆声响。
女人微微惊诧，眼睛发红，泪雾朦胧，她也意识到眼下无风，而铃自响。
她捂住嘴，不敢信：“灏灏，是你吗……”
敖灵侧面望过去，一个随性坐在另一石碑上的年轻男人带着善意的笑看那小男孩。
他竖起食指在空中转圈，转一圈，风铃响一下。
原来是他在操纵。
说是男人不准确，他身形虚晃半透明，分明是魂体，应该说他是男鬼。
他身上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装，头上戴个帽子。
男人依旧笑着，错眼看到敖灵盯他时，笑容逐渐收回，从石碑上站起来。
他一下子飘过来，到敖灵跟前，五指在她眼前摆动：“你……看得见我？”
敖灵挪开目光，看着女人又对她点头，随即牵着小儿子走出陵园。
她面无表情：“看不到。”
青年男人死的时候年纪不大，死后也保有生前调皮活泼的性格。
敖灵转头不看他，他又飘到她跟前，“你都看得到，干嘛撞没看到。”
“你该不会是被什么道士开了阴阳眼吧，这不好，看多了会影响你的八字命数的。”
他还煞有介事摩挲下巴，认真跟她说。
敖灵瞥一眼他，狐疑的目光，像是想到什么，她问：“你怎么游荡在这，不去地府投胎？”
男人颇为骄傲地下巴一昂，双手抱胸：“我可是这一片区的鬼差。”
他用下巴努一努，指向刚才那对母子站的石碑，“那个小鬼头，就是我牵引着去投胎的。”
敖灵蹙眉：“不是谢必安领着回酆都的吗？”
男人瞪大眼，这女孩居然敢直呼他上级大名：“你怎么知道的，白老大带回来后，我带着那小鬼头走的流程。”
当时他还在轮岗，要把整个基础流程走一遍，做到一条流水线工作都心中有数。
敖灵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你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给男人一下子问得有点愣住，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语气惆怅。
“我？我死很久了，快有一百年了吧？当年我家境不错，本来我爹妈想送我出国留学。”
他冷哼一声，“我才不去，崇洋媚外，老子就在国内，一样能读书，我去读了航校。”
男人是当时第一批的飞行员，他身边还有一班子跟他一样，出身良好的同龄人。
特殊的年代，战火绵延，他们眼看着百姓们身处水深火热、惶恐不安之中，不知道哪天导弹就飞到了自家头上。
他们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根本看不得这种事情发生。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他们的力量渺小，但也发誓拼着全力要为自己的国家做出一点贡献。
执行任务时，遇上敌方猛烈袭击，他看着身边一架又一架的的战斗机被击落，里面坐着他的同班同学。
他本有机会跳伞逃生的，可他偏不，憋着一口劲儿拉足马力朝对面撞去。
敖灵默然，顿时收回当时觉得他调皮贪玩的印象，内心肃然起敬。
男人为国捐躯，功劳大，他们这一批牺牲的飞行员，都是黑白无常亲自接引回的酆都。
当时鬼城，鬼头爆满，战乱年代太多亡魂，一时之间整座鬼城哀鸣遍野，鬼哭狼嚎。
阴司人手不够，便破例招这群年轻人当了鬼差。
等待投胎期间，执行鬼差职责，所积功德惠及阳世亲人以及下一世福泽。
男人抬头看了看黑沉下来的天：“你快走吧，都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待在阴气森森的墓地。”
带有深意地看一眼敖灵：“再不走，一会儿你会被吓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