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太监双喜轻轻地走进御书房,低声禀报道。李恪之从堆积如山的龙案后抬起头来,不悦的瞟了双喜一眼:“你是愈发会当差了,朕不是都与你说过了吗?就说朕忙着,没空见她。”说完就埋头翻开手中的奏书,“是”!双喜答应着,颇有些为难的退了出来。
春雨如丝,下的洋洋洒洒,风里裹挟着寒凉,吹的落花遍地。一身浅杏色的宫装的皇后王婉,正站在宫女们撑开的黄绸伞下,若有所思。双喜恭恭敬敬的说道:“启禀皇后娘娘,真是不巧,皇上这会子还在忙着,实在是没空见您。这雨天阴冷,您还是先回昭阳殿吧?”他低垂着头,不敢让王婉看到他闪烁不定的眼神,生怕露出一丝端倪。
“皇上到底所忙何事?怎得连见本宫一面的时间也没有?还是,他不愿见到本宫?”王婉淡淡的问道:“双喜,你可知道本宫的丫鬟冬雪人在何处?她到底所犯何罪?”
“这个?皇后娘娘,皇上是真的忙着,否则他又怎会不见您呢?冬雪之事,奴婢也不甚清楚,还请娘娘莫要着急,等皇上忙完这阵子,定会亲自向娘娘说的。”阴冷的风吹的双喜的声音有些哆嗦,而他的额头,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皇上和皇后,他谁也得罪不起呀,只能抬手偷偷的抹了一把已然冰凉的汗渍,依旧躬身站着。
冬雪生死未卜,李恪之又刻意的躲避着自己,那个小院子里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李恪之为何要秘密藏匿?现在想来,她有可能就是那个假死逃遁的媚娘,她和李恪之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恐怕是冬雪得知了什么真相,而就要被灭口?王婉一宿没睡,如坐针毡,自己确实是太大意,太糊涂了,若在任此下去,那也许,下一个进“掖庭局”的,恐怕就是自己了。那自己的儿子怀瑾,以至于整个王氏家族,连带着伺候自己的丫鬟宫女,都会因此而得祸。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无声无息的就藏身在自己眼皮底下,窥探掠夺着原就属于自己的一切。
“无论怎样,本宫今日都要见一见皇上,双喜,也不必劳烦你去通传了,还是本宫自己进去。”说完,就款款的向着书房门口走去。
双喜吓了一跳,忙一溜小跑的跟在王婉身后,压低声音连声说道:“皇后娘娘,此万万不可,若是惹的皇上龙颜大怒,奴婢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本宫说了与你无关,若是皇上怪罪,那就由本宫一人承担就可。”王婉穿过檐下,如月忙从后面赶上来,跪下道:“皇后娘娘,不可硬闯,若是犯了惊驾之罪就不好了。您与皇上,既是夫妻,也是君臣,娘娘万不可逾规。”她簇新的宫装浸湿着脏污的泥水,那不住飘洒的雨滴挂在她的眉毛上,闪着盈润的光。她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仪容,若是帝后因此而失和,那自己这个大宫女就是罪无可赦了。
王婉目光扫过如月这般狼狈的模样,脚下一滞,对着如月轻声道:“本宫知道你一片忠心,只是事出紧急,若是昨日进“掖庭局”的是你,本宫也会如现在这般,无论如何也要进去问个明白,杀人不过头点地,凡事都要有个说法吧?”
“娘娘,奴婢知道你待下人之心慈爱,可皇上他,也并非是滥杀无辜之人,您就看在小皇子的面上,再略等一等吧?”她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拂去脸上雨水混合的泪水,一张脸苍白如雪,眼里写满了张皇失措。
看着御书房那两扇沉重的门扇紧紧的关闭着,就好像是李恪之如今待她之心,王婉不顾阻拦,一把推开了关闭着的木门。仿佛是跨越了千山万水,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稳稳的走进屋来。对着那龙案后正在提笔批阅的,只露出了半截身子的皇上李恪之,端端正正的行礼道:“臣妾王婉参见皇上!”
李恪之惊诧的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朱笔,看着王婉憔悴的脸上严肃的神色,她正一板一眼的行着叩拜大礼。这个自己倾心爱护的女人,心思良善,藏不住半分喜怒,她都已经是皇子的母亲了,还是这般任性妄为,做事全然不计后果。若是宫里,有个像媚娘那般深沉缜密的女人,她恐怕将无立足之地,都是自己把她呵护得太好,以至于不懂得人心叵测,世事艰难。若是有一日,自己不能再护她周全,那她又将又何去何从?李恪之不由地沉下脸来,冷若冰霜的问道:“皇后前来所为何事?朕不是已经让双喜给你通传了吗?眼下,朕正忙的无暇分身,你不在昭阳宫里照拂怀瑾,又何必来这儿添乱?”
外面雨声淅沥,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那龙案上的琉璃灯,依旧亮着。青铜仙鹤的熏炉中,那燃着的提神香,带着一丝清冽,让人愈发觉得阴冷无比。远远的望见李恪之冰冷的眼神,王婉不由的一阵心酸委屈,她强行抑制着眼中的泪水,一字一句地说道:“妾身此来何事,皇上不知道吗?您屡屡搪塞蒙蔽臣妾,到底所谓何事,皇上不清楚吗?怀瑾自有钱妈妈看顾,难道臣妾身为人母就不能离开昭阳宫吗?”她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音,跪着却依然挺直的脊梁,带着渗透的骨子里的执拗和傲气。
“你是来质问朕的吗?真是胆大妄为?亏你出自名门世家,你该有的贤良温淑呢?身为一国之母,想法单纯,行事任性,怎能母仪天下?作为皇子的母亲,事事当以社稷、君王、子嗣为重,又岂能感情用事?都是朕太过娇纵于你,你且回去好好思量思量,等朕忙过这阵子,自会去昭阳殿的。”
王婉自与李恪之相识到如今,从未听他说过半句重话,今日听到他声声质问,不由的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