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篮球砸在地板上的单调回响和粗重的喘息声。这并非一场对外的重要比赛,只是一场帝光一军内部的高强度对抗练习赛。然而,此刻场上的火药味和压抑感,却比任何正式比赛都要浓烈。
白泽悠站在三分线外,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微微喘着气,目光紧紧锁在球场另一端。在那里,青峰大辉如同一头挣脱了所有束缚的黑色猎豹,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和狂野的姿态,撕裂着由三名一军队友组成的防线。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又带着一种原始的、无法预测的美感,每一次变向都让防守者狼狈不堪。
“太慢了!”青峰的低吼声穿透了球场的喧嚣。他一个匪夷所思的背后换手,直接从两名包夹队员的缝隙中挤过,身体在空中夸张地扭曲,避开第三人的封盖,然后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将球狠狠砸进篮筐!篮架发出痛苦的呻吟。
“哐当!”
进球后的青峰甚至没有看一眼被他甩在身后的队友,只是随意地甩了甩手腕,眼神冷漠地扫过全场,那里面燃烧着对篮球近乎偏执的独占欲和一种……深深的厌倦。他对胜利的追求,似乎已经异化为对个人能力的极致炫耀和对他人无能的蔑视。
场边,赤司征十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那双异色的瞳孔深处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冰冷。对他而言,青峰这种无视战术、仅凭个人能力摧毁一切的方式,只要结果是“胜利”,就符合他“绝对正确”的逻辑。效率?团队协作?在碾压性的天赋面前,似乎都可以让步。
然而,在球场的另一个角落,黑子哲也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和沉默。他刚刚完成了一次精准的跑位,在青峰突破吸引所有防守注意力的瞬间,悄然出现在左侧底角那个绝对的空位上。那是无数次训练和比赛磨合出的默契点,是“光影”配合中最致命的一击位置。黑子的手已经抬起,做好了接球即射的准备,他的眼神平静,却蕴含着对搭档无条件的信任——他相信球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他手中。
白泽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空位,也看到了黑子抬起的、等待传球的手。他下意识地移动脚步,试图为黑子创造更好的接球角度,心中默念:“哲也,那里!”
篮球,本该在青峰吸引包夹后第一时间传向那个位置。这是帝光最经典的“光影杀招”。
但这一次,篮球没有飞向黑子。
青峰落地后,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个空位,或者看到了也完全不在意。他单手抓下弹回的篮球,面对重新扑上来的防守者,嘴角勾起一抹狂傲又带着点无趣的弧度。
“啧,还没完吗?”他嘟囔了一句,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启动!用更快的速度、更蛮横的力量,硬生生撞开补防的紫原敦(虽然是队友,但对抗强度极高),在身体几乎失去平衡的情况下,再次将球抛向篮筐!
篮球在篮筐上颠了两下,最终还是落入了网窝。
“嘟——”象征练习赛结束的哨音尖锐地响起。
青峰看都没看记分牌,只是随意地擦了把汗,转身就向场下走去,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背影散发着一种孤高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全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刚才激烈的对抗声消失了,只剩下青峰球鞋摩擦地板远去的声音。
白泽悠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向黑子。
黑子哲也依然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准备接球的姿势,抬起的手缓缓地、僵硬地放了下来。他微微低着头,淡蓝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表情。但白泽悠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疏离感正从那个瘦小的身体里弥漫开来,几乎凝成实质。那抬起又放下的手,仿佛一个无声的仪式,宣告着某种连接的彻底断裂。
“哲也……”白泽悠下意识地低唤出声,想走上前去。
赤司征十郎清冷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体育馆内,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集合,总结。”他目光扫过黑子,没有任何安慰或解释,只有一种基于“效率”和“结果”的漠然评价,“黑子,你的位置刚才存在理论上的空位,但青峰的个人能力是更高效的选择。作为‘影子’,你需要的是出现在正确的位置,而非执着于‘光’是否传球。结果证明,青峰的选择带来了得分,这就足够了。”
这番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刺入了黑子哲也心中那名为“信任”和“团队篮球理念”的最后堡垒。
白泽悠看着赤司,又看向低头沉默、仿佛与周围世界隔绝的黑子,最后目光落在青峰那独自走向场边、对身后一切漠不关心的背影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他的胸口。他理解青峰追求个人极限的渴望,那是对天赋的极致压榨,但眼前这种彻底否定配合、否定队友价值的“野性”,让他感到不安和……排斥。他同样无法认同赤司这种唯结果论、将队员仅仅视为实现“绝对胜利”工具的冰冷哲学。
他渴望的是强大自身与团队协作共存的篮球。而眼前,“光”与“影”这对曾经无间的组合,在赤司“胜利至上”的催化下,在青峰走向绝对个人主义的道路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清晰而冰冷的裂痕。那道裂痕深不见底,名为“无法传到的球”,它撕裂的不仅是球场上的配合,更是曾经并肩作战的羁绊。
白泽悠站在原地,看着黑子默默转身走向场边的背影,那背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孤单。他握紧了拳头,一种无力感和对篮球未来的忧虑悄然滋生。光影,真的断裂了吗?帝光引以为傲的“奇迹”,是否正在走向一条背离篮球本质的道路?而他,作为第七人,又将如何在这裂痕中,守护自己心中的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