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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跟老天爷撒下来的钢针似的,扎在青瓦上噼里啪啦地炸响。我攥着父亲的手书,站在大理寺朱漆门前,指节被油纸伞柄硌得生疼。王富贵的死讯像长了翅膀的野耗子,在京城乱窜了整整三天,这会儿可算钻进我耳朵里了——暴毙,口吐黑血,身上却连道抓痕都没有。

“站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衙役的铜锣嗓惊得我后背发凉。我深吸一口气,扯了扯月白长衫的领口,故意把藏在腰间的玉佩露出来半截:“劳烦通禀沈大人,苏明轩求见,事关王员外命案。”

铜环叩门声混着雨声,在空荡荡的回廊里荡出诡异的回响。我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银针,想起昨夜在茶楼听到的传闻。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唾沫星子乱飞:“您猜怎么着?王员外咽气那夜,整个王家宅子都飘着甜腥味儿,就跟三伏天烂透的果子似的!”

偏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抬眼撞进一双寒潭般的眸子。沈砚之倚在门框上,玄色官服绣着的獬豸纹样泛着冷光,腰间的鎏金错银佩刀折射出细碎的芒。他扫了眼我手中的信,突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苏公子这脉象,倒是比寻常男子细得很。”

冷汗瞬间湿透了束胸。我强作镇定地抽回手,指尖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藏在袖口的匕首:“大人若是只关注在下的脉象,怕是这案子要成悬案了。”说着,我快步走向停尸房,故意踢翻脚边的铜盆。水花溅起的刹那,我瞥见沈砚之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白布掀开的瞬间,腐臭味混着某种甜腻直冲脑门。我屏住呼吸,掰开死者青紫的嘴唇。舌根处有个细小的针孔,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淤血。余光瞥见沈砚之皱起的眉,我故意用袖口掩住鼻子:“大人,这是中毒的症状,而且......”我猛地掀开死者衣袖,暗青色的脉络像蛛网般爬满小臂,“凶手就在王家内宅。”

沈砚之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我耳际:“苏公子对毒理如此精通,倒让本大人想起个有趣的传闻——苏相府的千金,七岁就能辨认百种草药。”我的心脏几乎要撞破喉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在这时,窗外惊雷炸响,停尸房的烛火“噗”地熄灭了。

黑暗中,指甲抓挠青砖的声音由远及近。沈砚之的佩刀出鞘声清脆如裂帛,我摸索着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却在点燃的瞬间僵住了——墙角蹲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惨白的脸上嵌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什么人!”沈砚之的刀尖已经抵住那人咽喉,却在看清面容时突然收势。我举着火折子凑近,这才发现是个蒙着黑纱的女子,怀里抱着个木盒,盒盖上沾着暗红的粉末。女子突然轻笑一声,声音像生锈的铃铛:“沈大人贵人多忘事,当年醉仙楼的账,可还没算清呢。”

沈砚之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我趁机往尸体旁挪了两步,余光瞥见女子悄悄将银针探入死者指甲缝。当她抽出银针时,针尖的猩红粉末让我瞳孔骤缩——这颜色,分明和我在父亲书房密档里见过的“鹤顶红变种”一模一样。

“哐当!”女子突然打翻脚边的铜盆,水花溅在尸体脸上。就在众人分神的刹那,她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贴着墙根溜出了门。沈砚之正要追,我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大人,死者舌底有针孔,定是有人用极细的毒针行凶。”

沈砚之的目光扫过我泛白的指尖,突然笑了:“苏公子既然这么笃定,不如就留在大理寺协助查案?”他的笑容里藏着钩子,勾得我后颈发凉。我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密信,那上面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查明王富贵与李长庚的往来。”

雨越下越大,我站在廊下看着沈砚之远去的背影,忽然听见停尸房传来细碎的响动。我握紧腰间匕首,屏住呼吸靠近。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影子——方才那个神秘女子不知何时又潜了回来,正用银针仔细探查死者耳后。 “你究竟是谁?”我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女子猛地回头,黑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戴着银质护腕的手腕。护腕上刻着的幽冥阁图腾,让我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张泛黄的通缉令。

女子突然轻笑一声,银针如流星般射向我面门。我侧身躲过,匕首擦着她的袖管划过。混战中,她怀中的木盒掉在地上,暗红粉末洒了一地。就在这时,沈砚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公子这是在和谁切磋武艺?”

我弯腰捡起木盒,掌心传来的凉意让我心头一跳。女子已经趁机跃出窗外,临走前还不忘丢下句挑衅的话:“小郎君,下次可别让我失望啊。”沈砚之举着火把走进来,火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苏公子能从她手里全身而退,倒是让本大人刮目相看。”

我将木盒揣进怀里,指尖残留的粉末触感让我脊背发凉。回相府的路上,马车碾过积水的声音混着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摸出袖中的银针,针尖的暗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父亲书房的密档里记载过,这种毒需要西域雪参才能解,而整个京城,只有礼部侍郎李长庚的府上......

突然,马车剧烈颠簸,我掀开帘子,只见三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拦住去路。为首那人的剑上泛着幽蓝的光,正是幽冥阁独有的淬毒兵器。“交出木盒。”黑衣人嗓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青砖。我握紧腰间匕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看来,这桩看似简单的命案,背后藏着的水,远比我想象的更深。

马车在相府门前急刹,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夜枭。我攥着藏有暗红粉末的木盒,指节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幽冥阁杀手的剑刃仿佛还贴着脖颈,那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着雨水,至今还残留在鼻腔里。

“小姐,您的手......”丫鬟春杏举着灯笼迎上来,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我低头看去,才发现袖口不知何时被划开道口子,渗血的伤口蜿蜒如蛇。指尖触到伤口的瞬间,昨日在大理寺停尸房的记忆突然翻涌——沈砚之俯身时温热的呼吸,神秘女子黑纱下若隐若现的银质护腕,还有那抹让我心跳漏拍的猩红毒粉。

“备热水,再把书房暗格里的《毒经》取来。”我甩下斗篷,任由潮湿的衣料坠落在青砖上。铜镜映出我苍白的脸,束胸的布条勒出深浅不一的红痕,倒像是给这场精心策划的入局仪式烙下的印记。父亲书房传来翻书声,我下意识握紧腰间匕首——他一定又在看那封密信,关于王富贵与李长庚的密信。

与此同时,大理寺停尸房的烛火明明灭灭。楚汐将银针插进死者耳后,针尖带出的黑色血痂让她瞳孔骤缩。“鹤顶红变种果然要用金针才能引出毒素......”她喃喃自语着,羊皮纸上的字迹被冷汗晕染。突然,木门被撞开的巨响震得墙面簌簌落灰,伪装成狱卒的幽冥阁细作提着弯刀冲进来,刀刃上的幽蓝毒光与她腰间的银针交相辉映。

“把验尸记录交出来!”细作的面罩滑落,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楚汐反手抽出二十四根银针,针尖在烛火下泛着冷芒:“你们杀了我父亲,还想让这桩冤案永远沉底?”话音未落,银针如暴雨般射出,却在触及对方衣襟时被一层无形气墙弹开。细作狞笑一声,弯刀直取她咽喉,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惊得屋顶的老鼠四散奔逃。

而在城南醉仙居的绣房里,林婉清正往胭脂盒里撒最后一把催泪粉。铜镜里,她褪去市井女子的粗布衣裳,换上绣着并蒂莲的襦裙,眉间点上朱砂痣,活脱脱是个待字闺中的娇俏绣娘。“春桃姐姐,听说王员外走得蹊跷?”她将胭脂递过去,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对方颤抖的手背,“妹妹这儿新调的胭脂,最能衬姐姐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春桃接过胭脂的手突然剧烈颤抖,粉盒“啪嗒”掉在地上。林婉清蹲下身去捡,却在起身时瞥见对方藏在袖中的帕子——上面绣着的云纹,竟与李长庚官服上的补子如出一辙。“别问了!”春桃突然掩面痛哭,催泪粉生效的速度比预想更快,“李大人说......说要是王富贵再提那批西域雪参......就、就让王家断子绝孙!”

惊雷炸响的瞬间,三个场景在我脑海里轰然碰撞。西域雪参,正是解鹤顶红变种的关键药材;李长庚,那个总在朝堂上与父亲针锋相对的礼部侍郎;还有幽冥阁,他们急于销毁的验尸记录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我摩挲着木盒上的暗纹,突然摸到某个凸起的符号——那是父亲书房密档里出现过的,属于皇室宗亲的徽记。

“小姐,沈大人来访。”春杏的通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慌忙将木盒塞进暗格,铜镜里的自己还未褪去狼狈,束发的玉冠歪在一边,活像个刚从战场逃回来的败军之将。沈砚之踏进门时带起一阵冷风,玄色官服上还沾着雨水,腰间的鎏金佩刀却擦得锃亮,刀柄缠着的红绳在烛光下格外刺眼。

“苏公子好雅兴,受伤了还有闲心研究毒经?”他指尖划过案头摊开的书卷,墨香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我后退半步,却撞翻了搁在架上的药罐,瓷片碎裂声里,沈砚之突然扣住我的手腕:“脉搏虚浮,气血不足,苏小姐这扮男装的把戏,可要演到何时?”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我盯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笑出声:“大人既然早就识破,何必还留我在大理寺?是想借我父亲的势力,还是......”话未说完,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因为苏小姐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他的指尖划过我锁骨处的伤口,“这个伤口的形状,和三个月前那桩灭门案的死者如出一辙。”

停尸房里,楚汐的银针已经折断三根。幽冥阁细作的弯刀在她肩头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玄色劲装。“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掩盖先帝被毒杀的真相?”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疤痕赫然在目,“当年你们火烧太医院,我父亲用最后一口气把我推进密道......”话音未落,银针突然调转方向,直刺自己咽喉。

细作大惊失色,收刀去挡,却正中楚汐下怀。她借力翻身,藏在靴底的匕首狠狠扎进对方膝盖。惨叫声中,她抓起羊皮纸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声音混着血沫:“想要记录?来幽冥阁的地牢找我啊......”话未说完,她突然撞破窗户,纵身跃入暴雨中。

醉仙居的绣房里,林婉清攥着春桃的帕子,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慌忙将帕子塞进鞋底,却在起身时撞倒了妆奁。铜镜摔在地上,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碎片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廊下,腰间玉佩的纹路与李长庚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春桃,在和谁说话?”熟悉的声音让林婉清血液凝固。她强作镇定地转身,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瞳孔骤缩——竟是李长庚的嫡子,那个总在街头强抢民女的浪荡公子。对方的目光扫过她胸前的胭脂盒,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妹妹这胭脂的味道,倒和我书房里的熏香,有几分相似呢。”

相府书房里,沈砚之松开我的手腕,却将一枚染血的银针拍在案上:“这是楚姑娘留下的,针尖的毒,和王富贵中的一模一样。”他的目光扫过我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凑近:“苏小姐是不是忘了,三个月前那桩灭门案,死者也中了鹤顶红变种。而卷宗里记载,负责押运西域雪参的,正是——”

“李长庚。”我脱口而出,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沈砚之掀起帘子,暴雨中,三个黑衣人骑着马疾驰而过,为首那人腰间的银质护腕在闪电中一闪而过——和神秘女子的护腕,是同一种图腾。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沈砚之冷笑一声,佩刀出鞘的寒光映得他眼底的算计愈发深沉,“苏小姐,敢不敢赌一把?赌我们能在李长庚动手前,找到先帝被毒杀的证据。”他的指尖划过我掌心的伤口,血珠渗进他的指甲缝,“毕竟,我们都有不得不查下去的理由,不是吗?” 雨越下越大,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了。我望着沈砚之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棋局落子,便再无回头路。”而此刻,我们三人的棋子,已经分别落在了幽冥阁的陷阱、李长庚的后院,还有大理寺的停尸房里。这场局,究竟谁才是执棋人,谁又是棋子?答案,或许就藏在那盒暗红的毒粉,还有楚汐拼死吞下的验尸记录里。这案子,看来是越来越复杂了,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在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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