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卷着草屑往脸上扑。
苏檀捏着牛皮信封的手发紧,火漆印子硌得虎口生疼。
她背过身避开月光,指尖沿着封口慢慢撕开,薄纸展开时发出细碎的响。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境外蛇头'老金'带人混进西南,目标'农业渗透',用毒种换粮种,三年换完一省。\"末尾画了个交叉的麦穗,是李春来提过的边境线暗号。
\"他们还没死心。\"苏檀把信递过去,李春来凑着月光扫了眼,喉结动了动,\"这次动的是粮食命脉。\"
石磨盘下的蚂蚁突然乱了阵脚,黑压压往草垛缝里钻。
苏檀摸了摸怀里的铜哨,顾小满今天下午还举着它说要吹给山雀听。
她低头踢飞块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进草垛,惊起几只夜鸟。
\"回屋。\"李春来扯了扯她蓝布衫的衣角,\"天快亮了。\"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晒谷场的石桌。
苏檀踩着露水来的时候,周大队长正蹲在墙根卷旱烟,烟叶子被他揉得沙沙响。
王书记已经坐在桌前,搪瓷缸里的茶飘着热气,见她来忙招手:\"苏同志,坐。\"
\"昨晚收了封密信。\"苏檀把信纸摊开压在茶缸下,\"境外有人想往咱们地里撒毒种,慢慢换走老种子。\"
周大队长的烟卷\"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来,烟灰簌簌落进裤脚:\"这...这能成?
咱们种了几十年的稻子,哪能说换就换?\"
\"能。\"王书记指节敲了敲信纸,\"去年邻县有村换了批'高产麦种',头年打粮多,第二年秆子脆得风一吹就倒,第三年地都板结了。\"他抬头看苏檀,\"所以你说要查外来种子化肥,我举双手赞成。\"
周大队长搓着后颈:\"可这要耽误扩种计划...上头催着咱们今年多交两万斤公粮呢。\"
\"耽误不了。\"苏檀从布包里摸出个玻璃罐,里头装着金黄的稻种,\"我这儿有批试验种,抗病抗虫,比老品种多打两成。\"她把罐子推过去,\"先拿这当幌子,真有问题的种子,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截。\"
王书记眯眼笑:\"苏同志这是要当诱饵?\"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苏檀把罐子盖紧,\"再说了,真出了事,咱们村的地可经不起折腾。\"
顾沉砚是踩着午饭点冲进院子的。
他军装上沾着草屑,帽檐还滴着水,显然是抄近路蹚了河。
苏檀正蹲在灶房剥蒜,抬头见他,手里的蒜\"啪嗒\"掉在地上。
\"调令延迟三天。\"顾沉砚抹了把脸上的水,从怀里掏出个牛皮袋,\"军区截了份电报,敌方在七个省设了联络点,打头的叫'绿源生物科技集团'。\"他把袋里的照片抖在桌上,\"这是他们在边境的仓库,堆的全是包装成'进口复合肥'的毒种。\"
苏檀捡起张照片。
照片里几个戴草帽的男人正往卡车上搬蛇皮袋,袋子上印着\"绿源\"两个红字,和她上周在镇里供销社见过的肥料包装一模一样。
\"他们是冲着空间来的。\"顾沉砚突然说。
他伸手碰了碰她腕上的翡翠镯,\"灵泉薯的报告递到省厅那天,边境线的监听站就截到了密电。
他们猜咱们有特殊土样,想偷了去研究。\"
苏檀把照片一张张收进布包。
她摸到包底的铜哨,凉丝丝的,像顾小满昨天塞给她时那样。\"得封了村。\"她说,\"这两天别往镇里送菜,也别收外头的种子化肥。
让赵铁柱带民兵夜里巡逻,重点盯后山小路。\"
顾沉砚点头:\"我让李春来去县里调人,明天晌午能到。\"
夜露重得能打湿裤脚。
苏檀缩在草垛后头,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赵铁柱的胶鞋声闷重,走两步停两步,显然在引蛇。
\"就是这儿。\"有个尖细的嗓音压着嗓子说,\"周大队长家的仓房,稻种就搁里头。\"
苏檀攥紧怀里的铜哨。
月光被云遮住时,她吹了声短哨——这是和赵铁柱约好的暗号。
草垛后突然窜出几道黑影,为首的赵铁柱扑过去,像座山似的压在那人身上。
\"别打!
别打!\"那人疼得直嚎,\"我就是来收样本的!
他们说给五块钱!\"
顾沉砚打着手电凑近。
光照在那人脸上,是镇里杂货铺的伙计小孙。
他裤脚沾着泥,怀里还揣着个玻璃小瓶,里头装着半瓶稻种。
\"谁让你来的?\"顾沉砚捏着小瓶晃了晃,稻种在瓶里沙沙响。
小孙哆嗦着:\"是...是农技推广协会的张干事。
他说要收各村的稻种做研究,给十块钱一个村的样本费...\"
苏檀冷笑:\"十块钱?够你半年工分了吧?\"
小孙额头冒汗:\"我...我就是想着给我娘买药...他们说就取点种子,不害人的...\"
\"不害人?\"顾沉砚把小瓶塞进苏檀手里,\"你可知你这瓶种子,够换咱们村十亩地的老稻种?\"
小孙脸色煞白,瘫在地上直磕头。
后半夜,顾沉砚蹲在灶房门口抽烟。
苏檀端着碗姜汤出来,见他手里捏着那张\"绿源\"的照片,烟头在照片上烧出个小洞。
\"张干事。\"苏檀把姜汤递过去,\"农技推广协会...这名字我在县报上见过,上个月还来咱们村发过传单。\"
顾沉砚喝了口姜汤,烫得直吸气:\"军区的人查过,这协会的账走的是境外账户。\"他把照片揉成一团,\"小孙说张干事住在镇东头的老邮局,明早我去会会他。\"
苏檀摸了摸腕上的翡翠镯。
空间里的稻苗正抽着新穗,灵泉水在井里叮咚作响。
她想起顾小满今天临睡前还拽着她衣角问:\"神仙姐姐,明天能吃新蒸的灵泉薯么?\"
\"明早我跟你一起去。\"她说,\"我倒要看看,这'农技推广协会',到底是哪路神仙。\"
顾沉砚抬头看她。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她发梢上,像撒了把碎银。
他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她耳垂时,她猛地缩了下。
\"好。\"他笑了,\"一起去。\"
灶房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
墙根的蛐蛐突然不叫了,像是预感到什么。
窗外的山风卷着草叶打旋儿,吹得门帘哗啦作响,像是谁在远处扯着嗓子喊——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