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满砸门时,苏檀正对着窗台上的翡翠镯发呆。
\"檀姐姐!稻子!\"
她套上外衣冲出去,晨雾里的稻田白得刺眼。
八月的稻叶本该绿得滴油,此刻却裹着层薄霜,像被谁往田里撒了把盐。
顾沉砚从田埂上过来,指节间捏着片带霜的稻叶:\"凌晨三点下的霜。\"他声音沉,\"李三槐守夜时没听见风声。\"
苏檀后颈发凉。
昨夜钻进皮肤的黑影突然在血管里动了动,她下意识摸腕间的镯子——清透如初,可心跳快了半拍。
\"这不是自然现象。\"
王阿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被李三槐扶着,面色比霜还白,\"混沌之力外泄了。\"
\"混沌?\"顾小满揪住苏檀衣角。
\"当年镇在晒谷场地窖的东西。\"王阿婆咳嗽两声,\"昨晚那声响,是封印松动了。\"
苏檀看向晒谷场方向。
那里的青砖地还留着浅坑,像道没愈合的疤。
她想起地窖里那道白影说的\"力量的代价\",掌心的金黑火苗突然跳了跳。
\"沉砚。\"王阿婆拽住他袖子,\"去把村民都叫到晒谷场。\"
顾沉砚应了声,转身往村里跑。
苏檀要扶王阿婆,被老人攥住手腕:\"镯子里的东西,和混沌有关联。\"她指甲掐进苏檀皮肉,\"你最近别单独下地窖。\"
晒谷场很快聚满人。
顾沉砚站在青石板上,声音像敲铜锣:\"今晨反常降霜,可能有寒潮。\"他指了指队里的粮仓,\"各家各户把存粮搬到粮仓,我带青壮修屋顶。\"
人群里有人嘀咕:\"往年八月哪有霜?莫不是得罪了山神?\"
\"别胡说。\"顾沉砚扫过去一眼,\"按我说的做。\"
散场时,他故意落在最后,压低声音:\"昨晚地窖的动静,王阿婆说封印变弱了。\"他盯着苏檀腕间的镯子,\"你最近不对劲,是不是...\"
\"我有数。\"苏檀打断他,从兜里摸出颗红果子塞过去,\"这是空间里的镇魂果,你帮我磨成粉。\"
顾沉砚捏着果子,指腹蹭过她掌心:\"要做什么?\"
\"驱邪香囊。\"苏檀看了眼不远处交头接耳的林月白,\"有人要搞事。\"
林月白确实在搞事。
她挤到几个妇人中间,声音尖得像针:\"你们没发现?
苏檀最近总往晒谷场跑。\"她瞥了眼苏檀的方向,\"我昨儿还看见她蹲在地窖坑边,指缝里漏粮渣呢!\"
\"真的假的?\"张婶搓着围裙,\"前儿她还卖山货换粮票...\"
\"嘘——\"林月白压低声音,\"上回原主就是偷粮自杀的,这苏檀...怕不是和她一个德性?\"
苏檀没理。
她翻出竹筐,往里面塞了二十个绣着青竹的小布袋——每个袋子里都装着镇魂果粉和灵泉水泡过的艾草。
\"婶子们!\"她拎着竹筐站到村口老槐树下,\"新制的驱寒安神香,戴在身上夜里不冷,睡觉踏实。\"
张婶犹豫:\"咋卖?\"
\"两斤粮票三个。\"苏檀掀开布袋,混着草木香的热气扑出来,\"您闻闻,比队里分的艾草香多了。\"
林月白挤过来:\"骗人的吧?哪有香囊能驱寒——\"
\"我买!\"顾小满举着个破搪瓷缸跑过来,\"檀姐姐说给我留了三个!\"她把缸往苏檀手里塞,\"这是我攒的粮票!\"
张婶凑过去闻了闻,眼睛亮了:\"给我也来三个!\"
赵六叔扛着块刻满纹路的木板过来,往村口一立:\"这是简易的镇邪阵。\"他指了指苏檀的香囊,\"把袋子挂在阵角,比符纸管用。\"
李三槐跟着搬来七块鹅卵石,按北斗形状摆好:\"王阿婆说这样能引地力。\"他冲苏檀笑,\"你上次救我那回,我就说你是有本事的。\"
林月白脸涨得通红,跺了跺脚走了。
傍晚,苏檀蹲在灶前熬粥。
顾小满蹦蹦跳跳推门进来:\"檀姐姐!
张婶家二小子说,戴了香囊夜里没被冻醒!\"她举着空布袋,\"刘奶奶也要买,说她的老寒腿不疼了!\"
\"知道了。\"苏檀盛了碗粥递给她,\"慢点吃。\"
夜里,等顾小满睡熟,苏檀摸出翡翠镯。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上面,清透的绿里又浮起那缕黑影,正缓缓绕着镯子打转。
她咬了咬牙,钻进空间。
灵泉池的水本该清得能看见底,此刻却泛着墨色,像滴浓墨落进了泉水里。
苏檀蹲下去,指尖刚碰到水面,墨色突然缠上她的手腕,凉得刺骨。
\"它跟着我回来了。\"她轻声说。
腕间的翡翠镯突然发烫。
苏檀刚要摘,里面传来道沙哑的男声,像石子磨着锅底:\"你想掌控它,还是被它掌控?\"
她手一抖,镯子\"当啷\"掉在地上。
半夜,苏檀蜷在被子里翻来覆去。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细碎的脚步声。
有双漆黑的眼睛在梦里盯着她,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要把她吸进去。
她猛地睁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窗台上的翡翠镯泛着幽光,那缕黑影正顺着窗框往上爬,像条准备捕猎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