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那句透着心疼、茫然以及一丝丝对周天胃容量敬佩的终极吐槽——
“……你这饭……吃得是真快啊……”在油腻腻的“老李家盒饭”小店里余音绕梁。
周天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仿佛刚参加完一场国宴：“哪里哪里，王局过奖了，为人民服务，效率第一嘛！
主要是您请客，这饭……它特别香！”
他眼睛还贼亮地瞟了一眼那个空空如也的不锈钢饭缸，一脸惋惜（纯粹是觉得肉没吃够）。
龙玥站在一旁，胸口剧烈起伏，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住那股想立刻、马上、原地把周天按地上摩擦的冲动。
她眼神锋利地刮过周天那张无辜的脸，又扫向门口那条大狗消失的、黑漆漆的小巷深处。
线索！活生生的兽王门“寻踪”线索！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被眼前这个饿死鬼投胎、飞杯砸肉的混蛋给吓跑了！
“王局，那条狗……”龙玥的声音带着寒气。
王建国也终于从痛失“硬菜”的打击中稍微回神，脸色凝重下来，拧紧了二锅头瓶盖：“是‘寻踪’没错！
速度、反应、还有那种野性劲儿，就是兽王门训练的玩意儿！
妈的，这帮人爪子伸得够长！大排档都不放过！”他咬牙切齿，也不知是骂兽王门还是哀悼红烧肉。
“龙玥，这事得深挖！必须弄清楚这条狗出现在这附近的意图！
是不是冲着你们今天的行动来的？”他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是！王局！”龙玥立刻应道，同时剜了周天一眼。
潜台词：看看你惹的麻烦！耽误正事！
周天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哦！
你们说刚才那黑狗啊？那狗……
它抢了王局的红烧肉！那可是局座的口粮！简直目无王法！要不我现在去把它捉拿归案？
是清蒸还是红烧？您说了算王局！保证把它炖得喷香！”
他说得义正辞严，好像自己是个忠诚的猎犬卫士。
“你闭嘴！！！”龙玥和王建国异口同声怒吼。
周天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狗肉锅多香啊……”
王建国揉着眉心，感觉肝火有点压不住：“行了行了！龙玥，你先带他回去！”
“回去？”龙玥没明白，“带他……回局里？”
现在不该立刻查狗的去向吗？
王建国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周天，又看了看龙玥：“对，回局里。
让技术组的小张……呃，给他做个简单的……技术支持。”
“技术支持？？？”龙玥以为自己听错了。
给这个祸害？技术支持？？支持他更快地气人吗？？
王建国却一脸严肃（带着点只有龙玥能看出的暗示）：“没错！就是支持！这‘小周同志’……
他情况特殊嘛！给他补强一下理论基础！就这么定了！快去吧！”
他说完，赶紧挥手赶人，一副生怕周天再多待一秒钟，他就得把二锅头整瓶喝下去降压的样子。
龙玥一肚子火和问号，但军令如山。
她一把薅住周天的胳膊：“听见没？走了！
今晚别想睡！王局让你‘学习’！”她把“学习”两个字咬得极重。
周天一脸茫然地被拖走，还不忘回头对王建国喊：“王局！
下回夜班饭局还叫我啊！我自带餐具！”
王建国：“……”
深夜，警局大楼依旧灯火通明。
这次龙玥没把周天塞小黑屋，而是直接带到了技术科外围的一个小型设备室，里面堆着各种她叫不出名字但看着很高科技的电子设备外壳和线路。
一个顶着一头天然卷、戴着厚瓶底眼镜、身材瘦小的年轻男警察，正坐在电脑屏幕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看到龙玥进来，赶紧站起来，紧张地推了推眼镜：“龙……龙队！”
“小张。”
龙玥面无表情地把周天往前一推，“王局说需要技术支持，给他做。”
她语气平板，但“给他做”三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张警官看着被推进来的周天，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显然知道今晚行动的某些内情。
周天被丢在小张对面一张硬邦邦的椅子上，龙玥则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像个无情的监督者。
“呃……林……林研究员？”小张警官试探着开口，推了推眼镜腿。
“叫我周天就行。”
周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态度异常配合友好（在龙玥看来充满了阴谋）。
“哦哦，周……周先生。”
小张警官有点局促，“王局指示，需要对你进行一个……‘功能性体征深度图谱即时扫描辅助分析系统校准与个体适应性协议建立基础模块加载测试’……”他念出一长串拗口的专业名词。
龙玥听得眼皮直跳：这什么鬼玩意儿？给周天做健康体检升级固件吗？
周天却像是听懂了，点点头，非常社会地一拍小张警官的肩膀（拍得小张一个趔趄）：“明白明白！不就是看看我骨头上有没有刻着‘超级英雄’四个字吗？尽管扫！敞开了测！咱这硬件过硬！”
小张警官被他拍得脸有点涨红，扶了扶快掉下来的眼镜，指着旁边一个像科幻电影里休眠舱一样的银色金属框体，只是看着更简陋些：“那……那您请……请坐进去？我启动系统。”
周天大大咧咧坐进去，金属框体发出轻微的嗡鸣，几道柔和的蓝色光带在他身上扫过。小张警官噼里啪啦敲键盘。
龙玥冷眼旁观，心里盘算着王局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技术室隔壁的监控室）
王建国盯着墙上一块分屏，一块显示着正在扫描的周天（看着像个大型安检现场），另一块屏幕则是复杂的波形图和数据流。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专家在旁边低声汇报：“王局，基础扫描结束，他体内那个……‘特殊能量波动源’……信号非常活跃，而且……正在无意识地轻微外溢。
刚才的波动峰值……和那条‘寻踪’跑路的时间几乎吻合！”
王建国眼睛眯起来：“果然！这混小子！他那身‘煞气’……是真的会往外散！跟个人形辐射源似的！
难怪那狗能隔着老远就追过来！
八成是被这‘煞气’里的阴寒劲儿引过来的！
龙玥他们今晚的伪装在他身边，就跟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显眼！”
老专家皱眉：“这样不行啊王局。
兽王门的人对特殊‘气’的感应非常敏锐。
有他在，任何靠气息伪装潜伏的行动都得失败！得想办法抑制一下？”
王建国摸着下巴，盯着屏幕里一脸无所事事、甚至开始在扫描框里抠手指的周天，半晌，缓缓吐出一句：“抑制？怕是难。
我看他挺享受的……不过，也许可以……反向利用？”他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光芒。
设备室内。
“滴滴！校准完成！”小张警官敲下回车键，长出一口气。
扫描框的蓝光熄灭。
周天像个刚拍完x光片的病人一样跳出来，活动着胳膊腿：“完事了？技术大拿？我这‘图纸’怎么样？能用二十年不？”
小张警官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几个亮着高亮的警告标记（龙玥看不懂，但知道不是好东西），又紧张地推了推眼镜，避开了周天的目光：“呃……基础……基础数据收集完毕。
但……但系统提示有个‘强背景噪音干扰源’持续存在，影响了终极参数同步……”他努力解释着，“可能……可能需要后续……”
周天凑近屏幕，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其实啥也不懂），煞有介事地点头：“噪音源？
嗯……看来是我这块璞玉气场太强，系统扛不住了？
理解理解！顶级设备都这样！不过小张同志技术过硬，暂时够用了！
以后慢慢优化！”他再次用力拍了拍小张的肩膀（差点把小张拍到键盘上），一脸“我很满意你的服务，会给你五星好评”的表情。
小张警官被拍得差点吐血，只能僵硬地笑着点头。
他目光飞快扫过门口一脸冰霜的龙玥，又迅速低下了头，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忌惮，有不解，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力压制的敌意？
龙玥捕捉到了那丝敌意，眉头微蹙。这小张……似乎对周天有着超出寻常的反应？
王局说的技术支持……到底测的是什么？真是给周天补强？还是……
她还没想清楚，周天已经蹦跶到她面前，笑嘻嘻地问：“龙助理，学‘技术’完毕！
能下班了吧？饿死了，咱们再去吃个夜宵？烤串小龙虾！
庆祝我今天又为警民合作做了巨大贡献！”
龙玥看着他这张写满“欠揍”的脸，再看看一脸委屈紧张的小张警官，还有那堆神秘兮兮的仪器，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吃夜宵？”她咬着牙，眼神像刀子一样。
“行！不过夜宵之前，我们得再去一个地方！办点正事！”
周天立刻警觉起来：“哪儿？又是大排档？我可不去‘老李家’了！狗太多了危险！”
龙玥冷笑一声：“放心，这次是去个狗绝对进不去的‘高档地方’——金凰拍卖行仓库！
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今晚拍卖会那几件压轴拍品的庐山真面目！
顺便……”她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弧度，“看看你这双看过千万件假货的‘法眼’，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新鲜的猫腻！”
金凰拍卖行地下仓储区。
厚重的合金防盗门无声滑开，寒气混合着防锈油和古董特有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灯光是冷白色调，将宽敞的仓储区照得如同大型保险柜内部。
十几件大小不一、被防尘罩或特制玻璃罩严密封存的物品，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每一件旁边都有穿着统一制服、表情严肃的保安人员守卫。
一个穿着考究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颇为儒雅的老者（文物局鉴定专家，姓孙）正和一个穿着藏青色旧工装裤、挽着袖子、看着像刚干完搬砖活、脸上还沾着点油污的中年汉子（仓库管理员，人称“老李头”）在靠近中间区域小声交谈着什么。
看到龙玥带着周天进来，孙教授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但眼神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倨傲：“龙警官来了。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林海涛’林研究员？”
周天立刻挺直腰板，开始凹造型：“鄙人不才，正是林海涛。”眼角余光却瞥向那个穿着工装裤的“老李头”。
那老李头低着头，正在用一块沾了机油的手帕擦手，似乎对来人毫无兴趣，但他擦手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在……仔细地聆听？
“这位是我们文物局资深专家，孙教授。”
龙玥简单介绍。
“林研究员，久仰大名。”孙教授伸出手，周天赶紧握上。
这位孙教授身上的书卷气很浓，但手上有着一层老茧，是常年把玩器物和握鉴定工具留下的。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天：“听说今晚听风楼的‘曜变盏’也是您一锤定音？”
“啊，一点微末见识，贻笑大方了。”周天谦虚道，但眼神已经开始滴溜溜在仓库里转。
孙教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引着他们走向中间区域：“那盏是前菜。
今晚真正压轴的，是这件刚从海外收回的——北宋定窑‘孩儿枕’！”
防尘罩被助手小心翼翼地揭开。
一件白瓷质的孩儿枕展露出来。
婴儿造型圆润可爱，栩栩如生，侧卧着，小胳膊垫在脸蛋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枕面施象牙白釉，釉色柔和温润，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光，下方露胎处胎质细腻坚实。
整个仓储区的冷白色灯光打在上面，显得异常圣洁安宁。
连守卫的保安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太美了……”龙玥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眼神柔软了几分。
这笑容纯净的东西，天然能触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孙教授脸上也露出欣赏和自豪的神色：“没错！这釉色，这胎质，这神韵……都是顶级的！代表北宋定窑巅峰之作！意义重大！”
旁边的老李头终于擦完了手，把手帕塞回鼓鼓囊囊的口袋，也走了过来。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痴迷地看着瓷枕，反而眯着眼，像是在看一件普通的旧家具，咂了咂嘴，瓮声瓮气地评论：“啧，瞅着是挺溜光水滑的，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
老贵了吧？”
他那毫不掩饰的市井口吻和对艺术珍品的“朴素”评价，让孙教授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周天却饶有兴致地盯着老李头那张沾着油污、表情憨厚的脸，嘴角又挂起了那种招牌式的、让人脊背发凉的腹黑笑容。
他又看了看那散发着温润光芒、宛如艺术品的孩儿枕，摸了摸下巴，没有说话。
龙玥察觉到周天的表情变化，低声问：“看出什么了？”
周天收回目光，没直接回答，反而笑眯眯地问孙教授：“孙教授，这枕头……它晚上会笑不？”
孙教授被他问得一愣：“……啊？会笑？”
周天一脸天真：“对啊！小孩儿晚上不都爱笑吗？
这枕头这么像真的，万一后半夜它自个儿‘咯咯咯’笑起来，不把守夜大哥吓个半死？
这安保风险有点高啊！我觉得需要专门配个值班奶妈哄睡！”
“噗！”旁边一个年轻的保安没忍住，笑出了声。
孙教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旁边的老李头也像被逗乐了，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有点意味深长的笑容。
龙玥气得想捂脸：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插科打诨！说正事！
就在周天这不着四六的问题把孙教授噎得够呛，龙玥准备给他来个手动禁言时——
突然！
“滴呜！滴呜！滴呜！”
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如同钢针刺破耳膜，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仓库！
头顶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将原本冷白色的仓储区瞬间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怎么回事？！”龙玥厉声喝问，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几个保安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紧张地四处张望！孙教授也脸色大变！
老李头脸上的憨笑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和……机警？
周天在警报响起的第一时间，条件反射般捂住了耳朵，嘴巴张成了o型：“卧槽！几点了？！夜宵警报？！”
“一级入侵警报！F区！是那个！”
旁边的助理惊慌地指着仓库最深处靠墙的一个独立展位大喊！那里是一个大型的防爆玻璃罩！
“F区！是今晚的另一件压轴拍品！——南诏国兽首金樽！”孙教授失声惊呼！
龙玥的心猛地一沉！
几乎是同时，他们所有人都清楚无比地看到——那个巨大的防爆玻璃罩内，原本应该静静存放着的、造型古朴粗犷、带有浓郁滇西南少数民族图腾风格的黄金兽首酒樽……竟然……空了？！！
只留下底座上淡淡的灰尘印记，仿佛那只黄金兽首，从未出现过！
警报声尖锐刺耳。
满目红光闪烁。
保安们茫然四顾。
专家教授惊恐失色。
老李头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
唯有周天，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
他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在仓库刺目混乱的红光和冷光交织下，如同平静幽深的古井。
刚才还挂在嘴角的嬉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目光缓缓扫过空荡荡的玻璃罩底座，扫过孙教授惊惶的脸，定格在……
那个穿着油腻工装裤、刚才还在咂嘴评论“煮鸡蛋”的老李头身上。
“龙警官。”
周天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夜宵没了，先加个‘抓贼’项目吧。”
他抬起手，指向那个一脸憨厚无辜的仓库管理员老李头。
“顺便问问这位李大爷……你右边裤子口袋里……鼓鼓囊囊揣着的那块‘剥了壳的煮鸡蛋’……它硌不硌得慌啊？”
“轰！”
仿佛一颗炸弹在众人心头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针尖般聚焦在“老李头”那鼓鼓囊囊的右边工装裤口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