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阿溪发现前方没有迷雾的时候,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还是身处迷雾中。
潮湿的雾气在阿溪发梢凝结成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
她站了起来,往前跑。
直到看到前方的树木,才放慢脚步。
前方没有迷雾了。
她踉跄着迈出最后一步,脚边沾着的苍苔突然打滑,整个人跌出迷雾草地边缘。暮色像潮水般漫过她染血的裙摆,意识消散前,她看见天空裂开一道靛青色的缝隙,宛如巨兽张开的獠牙。
阿溪再睁开双眼之时,发现周围还是迷雾。
她对迷雾有一种恐惧感。
五年前,阿溪还是个怀揣着天真幻想的采药女。那日清晨,隔壁镇子的药铺掌柜突然造访,重金求购生长在草地深处的雾灵兰。据说这种百年难遇的仙草,能治愈任何顽疾,甚至能让垂死之人起死回生。阿溪盯着掌心里沉甸甸的定金,想起久病在床的母亲,咬咬牙应下了这份差事。
迷雾草地的入口处,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簌簌作响,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告。阿溪深吸一口气,握紧腰间的采药刀,踏入了这片被村民们视为禁地的神秘区域。才走了没多远,四周的雾气便愈发浓重,能见度不足丈许,她只能凭借着记忆中大致的方向摸索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阿溪突然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在雾霭中回荡,时远时近,令人毛骨悚然。她屏住呼吸,手心里全是冷汗,采药刀握得紧紧的。“别怕,不过是风声罢了。”她轻声安慰自己,强自镇定地继续向前走。
然而,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变得坑坑洼洼,藤蔓像活物般从四面八方缠来。阿溪挥舞着采药刀奋力砍断藤蔓,却发现那些被斩断的藤蔓伤口处渗出墨绿色的汁液,散发出刺鼻的腐臭气味。更可怕的是,她分明记得自己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可周围的景物却似陷入了循环,那株歪脖子枯树,已经是第三次出现在眼前。
恐惧如同潮水般将阿溪淹没,她开始疯狂地奔跑,却不知自己究竟跑向何方。就在她精疲力竭之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抹幽蓝的光亮。阿溪心中一喜,以为是出口,连忙朝着光亮跑去。
待跑近才发现,那竟是一片生长在水洼中的雾灵兰。幽蓝的花朵在雾气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美得令人窒息。阿溪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靠近,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玉盒。就在她伸出手,即将触碰到雾灵兰的瞬间,水洼中突然翻涌起泡,一只布满青苔的手臂破水而出,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溪惊恐地尖叫起来,拼命挣扎。那只手臂的力量大得惊人,将她往水洼中拖去。阿溪另一只手挥舞着采药刀,朝着那只手臂砍去。刀刃砍在手臂上,溅起一片墨绿色的血花,腐臭的气味愈发浓烈。那只手臂吃痛,微微松开了力道,阿溪趁机挣脱,踉跄着后退几步。
这时,水洼中缓缓站起一个身形佝偻的怪物。它浑身覆盖着青苔,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灰绿色,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怪物发出一声嘶吼,朝着阿溪扑来。阿溪转身就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母亲在等她。
在怪物的追逐下,阿溪慌不择路地奔跑着。她的裙摆被荆棘划破,小腿上布满了血痕,呼吸急促得像是要炸开胸腔。不知跑了多久,她突然发现前方的雾气似乎稀薄了些,隐约能看见一丝光亮。阿溪心中燃起希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光亮跑去。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迷雾草地,随后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阿溪悠悠转醒。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身上的伤口也被细心包扎过。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阿溪转头,看见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正端着药碗站在床边,面容俊朗,眼神中透着关切。
这位男子自称名叫苏砚,是一名游历四方的修士。当日他恰好路过迷雾草地,发现了晕倒在地的阿溪,便将她救回了自己暂时落脚的小屋。阿溪向苏砚讲述了自己在迷雾草地中的遭遇,苏砚听后,眉头紧锁。
“那迷雾草地中,的确存在着许多未知的危险。”苏砚将药碗递给阿溪,“你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不过,那雾灵兰本就生长在阴气极重之地,被邪祟守护,你贸然采摘,恐怕会惹来麻烦。”
阿溪握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她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药铺掌柜的重金承诺,心中满是苦涩。“我只是想救母亲。”她低声说道。
苏砚叹了口气,道:“你先好好养伤,待伤势痊愈,我陪你回一趟药铺。那药铺掌柜明知雾灵兰的危险,却让你一个弱女子前去采摘,此事定有蹊跷。”
阿溪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能遇到苏砚这样愿意帮助自己的人,或许是她在迷雾草地死里逃生后,最大的幸运。而她也明白,自己与迷雾草地的纠葛,以及围绕着雾灵兰的秘密,才刚刚拉开序幕……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溪在苏砚的悉心照料下,伤势逐渐好转。她开始跟随苏砚学习一些简单的防身术和辨认草药的知识。苏砚告诉她,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实力才是生存的根本。
当阿溪终于能够下地行走时,两人踏上了返回镇子的路。一路上,阿溪的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而苏砚则始终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眼神坚定,仿佛在告诉她不必害怕。
远远地,阿溪就看见了药铺的招牌。走进药铺,药铺掌柜看见阿溪安然无恙地回来,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笑脸。
“哎呀,阿溪小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还担心你在迷雾草地出了什么事呢。”药铺掌柜堆着笑脸说道,“雾灵兰采到了吗?”
阿溪盯着药铺掌柜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将自己在迷雾草地中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药铺掌柜听后,连连叹息,却难掩眼中的失望。
就在这时,苏砚突然开口:“掌柜的,听闻雾灵兰极为罕见,你如此急切地求购,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用途?”
药铺掌柜脸色一变,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有位贵客需要,小人也是无奈之举。既然阿溪姑娘没采到,那就算了,定金也不用退还了。”说着,便想将两人打发走。
苏砚却不依不饶,向前一步,眼神锐利如鹰:“掌柜的,这迷雾草地危险重重,寻常人进去九死一生。你明知如此,却让阿溪一个小姑娘独自前去,其中恐怕另有隐情吧?”
药铺掌柜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一个俏瘦的灰衣老者走了进来……
灰衣老者带她离开,收她为徒,治好了她母亲的隐疾。
阿溪回忆到这里,想到了师父。
当年师父不仅救了自己的母亲,还收她为徒,教她术法修炼。
如今青崖镇应当有异,也不知师父如何?母亲如何?她要如何离开这像五年前的迷雾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