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河’?”
“……”
“‘莫云河’。”
“……”
“活着没?”
“……”
死了。
平生以来,第一次如此丢脸。
万俟云川觉得,现在的自己,活着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生不如死”。
感悟这个词的代价,真是太沉重了。
魏泱不知道万俟云川这是在做什么,纯当他被雨淋坏了脑子,等雨水干了应该就好了:
“王之荣死后,你有没有处理现场?”
“……”
处理现场?
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刚刚滑过了他的脑子?
生不如死的沉默再次降临在万俟云川身上:“……”
沉默说明一切。
“不行,射向王之荣的两箭,尤其是最后的怨针,必须拿回来销毁,否则会被王家用法术追踪到。”
魏泱翻身,立刻下床,望着屋外还没有停歇的暴雨,重新戴好笠帽,推门,狂风涌入屋内,吹起她那身沾染鲜血也不明显的黑红衣袍,风入喉,让刚醒来的魏泱不由咳嗽两声,强压下去:
“我去处理,‘莫云河’,你留在这里,制造我们两个人一直在这里修炼调整的假象,世家都有办法检测自己的血脉是不是还存活,王家人肯定已经知道了王之荣死亡的事情,再加上今天我们刚和的王之荣发生过冲突,王之荣就出事……”
本来已经准备跟上去,站起来戴好笠帽的万俟云川,停下脚步:“我去,你留在这里。”
“不,我去。”魏泱很果决,“在其他人眼里,我就是筑基初期,你是随时能金丹的筑基后期,任谁来,我们两个人,也是你更受怀疑,你要尽可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个点,万俟云川懂,他只是不在意:“……王家在我这里,不算什么,我去就行,你需要好好休息。”
“怨针这东西你们这些好弟子还是别碰的好,不然不小心被误伤。”魏泱有些不耐烦了,她望着稍微小了一些的暴雨,眉头蹙起。
万俟云川犹豫半晌,最后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怨针,是什么?你刚刚为什么突然死了又活了……”
魏泱:“(′?w?`)”
万俟云川:“……你这什么表情?”
“你问题好多,好婆妈的表情。”魏泱一甩衣袖,人已经冲入雨中,“其他事回来再说,你做好我刚刚说的事,‘莫云河’,用好你那张面瘫脸,别让人从你的表情里看出东西。”
面瘫脸?
他这么一张绝世无双、惊心动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绝美脸庞,怎么就面瘫脸了!
哦。
他现在用的是‘莫云河’的身份啊。
那没事了。
这般想着,例行对心口的玉简一番的安抚和求情后,成功让玉简之间的联系功能继续失效一段时间。
万俟云川舒出一口气,扶住额头,闭眼,耳尖发红,低声呻吟:“……真是丢脸丢大了,绝对不能让小师妹知道我这个‘莫云河’就是万俟云川,不然以后我在杂峰还怎么见人。”
这般说着,万俟云川快速收拾完屋子,随手扔下两个阵法,伪造出里面有人在修炼请勿打扰的模样后,跟上了走了有一会儿的魏泱。
“不是我不放心,我就是在屋子里憋得慌,屋子这么小,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嗯,就是这样,小师妹办事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要去灭王家,处理现场,不是什么大事。”
嘴里碎碎念着,没一会儿,万俟云川就瞧见了正快速在隐蔽的地方移动的魏泱,仗着修为高,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没了墨小巨作弊一样的神识帮忙,魏泱并没有发现万俟云川的踪迹,她只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不断赶路。
顺便,思考一件事。
“……这个红尘院,到底该怎么办?”
各宗门和苍官王朝,知道的红尘院的存在吗?知道红尘院的出现,代表什么吗?
只凭借她的一面之词,恐怕无人会信。
不管不顾,抛下所有人,自己跑吗?
沉默着,魏泱脑海中思绪万千,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之前与王之荣战斗的地方。
第一件事,就是回收弓箭和怨针,以及混着王之容血肉骨骼的泥土、树木。
弓箭箭头断裂,已没有了作用,魏泱手中灵力流转,从这段时间来努力控制的灵力中,小心翼翼调出一丁点的近乎虚无的火焰。
无相心火。
噗——
一团小小的,比小指指甲盖都小的火苗冒出掌心,魏泱看着掌心瞬间出现的一点焦黑,以及在修炼‘苦修功’的时候,被无相心火灼烧的熟悉痛感,有些苦恼:
“墨小巨不在,无相心火更难控制了,伤人先伤己,下次用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说不定敌人还没死,我先把自己烧没了。”
话是这样说。
魏泱眼中只有无法控制无相心火的烦恼,没有一点惧怕。
手下轻挥。
雨水穿过无相心火,没有带去半点烦恼,如同穿过一团空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无相心火如柳叶飞絮,轻飘飘落在地面那一团混杂了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泥土堆上。
下一刻。
“……”
没有丝毫动静和声息。
只是眨眼的功夫,地上所有的一切被无相心火覆盖,弓箭、尸体……被焚烧殆尽,不留半点灰尘,原地只留下一只黑色的手套,和一个长着一棵小树的金丹?
“……”
“墨小巨,金丹上长了一棵树,见过没?!这合理吗?!”
惊讶的魏泱,看到什么新奇宝物一样,惊喜的喊着墨小巨来看。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啧。”
对。
墨小巨睡着了。
魏泱的惊喜并没有消散,只是带了些犹豫地拿起那颗无相心火都没烧没的金丹,灵力流转,右手上,轻盈的几乎没有重量的‘神之手’浮现。
“额……墨小巨说是给他多吃天材地宝,能提前睡醒,这长着树的金丹,应该算是天材地宝了,吧?这么新奇的东西,我是真的一次都没见到,也没听说过,不过墨小巨睡着前,也没跟我说,找到天材地宝,也怎么做才能让他吃下去啊……”
挠挠头。
魏泱试探性的把长着树的金丹,小心放在‘神之手’上,小声道:“来,尝尝?”
“……”
没有动静。
魏泱四下瞧瞧,缓了一口气:“还好没人看到,不然脸丢大了。”
说着,正要把金丹拿走。
忽然。
‘神之手’上,长出的一张魏泱十分熟悉的豆豆……嘴?
吸溜——
长着树的金丹,就没了!
魏泱上下左右,翻来覆去,也没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最后再看回刚刚出现豆豆嘴的地方。
“嗝~”
“hei……tui……”
一个带着灵力的饱嗝,还有被重新吐出来的……小树?
虽然上面什么都没有,但魏泱总觉得有无形的口水粘在上面,说实话,不是很想去碰。
接着雨水,给小树洗了个澡。
魏泱看了眼愈发小的雨,知道时间不够了,前前后后时间过去不少,足够王家从知道消息、到把消息传入鬼门关。
被墨小巨‘处理’过的小树,魏泱觉得应该不会留有能让王家追踪的东西。
这样一来,要处理的东西只剩下两个……
怨针。
被王之荣毒害的土地。
怨针处理起来很难,没有墨小巨,魏泱不敢赌无相心火能不能把怨针烧干净,保险起见,还是带回去用老办法处理为好。
至于最后剩下的土地。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还是种地比较有前途啊,种地可以饱腹,地里有时候还能发现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现在还能用来毁尸灭迹……这么好的事情,上哪儿去找。”
说着,魏泱很有仪式感地给自己左手右手各“呸”了一下,从纳戒里拿出被墨小巨加工过的,混有的玄重铁的灵锄,摆好专业的姿势。
‘种地功’,运转!
灵力运转。
砰——!
锄头落地,犹如石锤,发出巨响,连四周的树都震了三震。
再看地上。
只出现了一个不过拳头大小的洞。
“……这毒,这么霸道的吗?”
问题是。
你一个王家不知道怎么研制出来的毒,能和墨巨神创造出来的‘种地功’比吗?
小看谁呢?
要让墨小巨知道,现在估计早就气炸了,在她脑子里尖叫了。
魏泱随便把有止血功能的千金散,拍在渗血的伤口上,刚刚被那一锄头反震,本来就没恢复、只是暂时不流血的伤口又裂开了。
不是什么大事。
灵锄再起。
木灵力从体内涌出,通过灵锄,流入土地,被毒性破坏地面,正要做出反抗,下一刻,更深、更远的地方,一股土灵力的波动瞬间传来,先于毒性一步,铺在地面,与木灵力交汇,融合。
这熟悉的感觉!
回来了!
魏泱眼底一喜,没有停下,趁势追击,立刻挥下第二下、第三下……等到‘种地功’功法运转满一遍,肉眼可见的,土地软化,黑色带有毒性的废土逐渐恢复正常的颜色,消失的生机也再度出现。
啪嗒——
汗水混着血水滴落,还没落地,就被魏泱用无相心火灼烧干净,不留下一点自身存在的证据。
收起灵锄。
魏泱御剑,在空中,望着下方除了相比较其他地方有些凸外,已经没有任何差别的地面,又从纳戒里取出几样东西。
一包粉末,一个装着两颗丹药的玉瓶,以及……被聚宝楼用特殊符箓封印,能短时间置入纳戒里的,两个濒死但还有最后一丝生机的修士。
粉末可以消除所有的气息,同时还能持续一段时间。
“业务还没生疏,不错,不枉费我以前当‘清洁工’的努力,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魏泱将这两个人放在地上,一人喂了一颗玉瓶里的丹药。
三息后。
“吸——”
“呼——”
一前一后的呼吸声,在林中响起。
望着睁开眼后,起身,沉默不语看着她的两个人,魏泱说出了两个人要听的那句话:
“……按照聚宝楼的规定,你们两个在这里死战而亡,你们欠下的债,聚宝楼会帮你们还清,同时,你们的家人也会改头换面,和你们再无一丝关系。”
听后。
两人的眼神,是出奇的一致。
那是心愿已了的轻松和决绝。
两人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再对魏泱多一丝注视,他们只是看着本互不认识的对方,眼底逐渐浮现起惊人的恨意,眼底充血,仿佛和对方有生死之仇。
没有丝毫预告。
当当——!!
两人,一刀,一剑,眨眼间快速相撞,呼吸的功夫,两人的身上就已经各带重伤。
魏泱快速后撤,离远一点。
静静看着。
看着两个筑基期修士刀剑相向,看着他们用尽全身灵力施展各种术法,大片攻击着四周目光所及之处……
看着他们,一人被抹脖,一人被穿心,纷纷死亡。
“……这片林子,这个地方树木、地面的损坏,就算是有理有据了。”魏泱确认两人死亡后,起身,在消除气味的粉末的药效消失前,御剑飞离。
直到回到鬼门关内的那间木屋,在屏风后快速换了件一模一样的衣袍,将原本的衣服和笠帽烧干净后,从屏风后出来,望着依然坐在屋内的‘莫云河’。
“现在有空给你这种生于宗门、不问世事的宗门弟子讲讲,什么是怨针,我又为什么死而复生了,只是在这之前,我有问题要问你……”
魏泱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转了转,喝下其中的茶水,声音是如同茶水一般的温凉,手摩挲着被放在桌子上的墨剑:
“我的灵识确实探查不到那么远,但好巧不巧,我的经历,让我对人的目光很敏感……所以,刚刚在林子里的那些,你全都看到了吧?”
啪嗒。
啪嗒。
鬼门关的雨,终于停了。
与此同时。
木屋外,传送阵发出强烈光芒,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漆黑的夜空。
同一时刻。
强大的气息,浮于空中,紧接着是一道充斥着怒气和悲愤的苍老声音:
“鬼门关此刻开始只许进不许出,直到我王家查出,是谁杀了我王家麒麟儿!!我要让他\/她血债血偿,祸及满门,流血三千里!!!”
魏泱眼睛微眯。
这熟悉的嚣张话语……
王家的人。
来了。
又是没一会儿,苍老声音再次道:“沈渊,让你天元宗的魏泱和莫云河出来!老夫有话要问,若你包庇门内弟子,其余世家对和你沈家的生意,怕是要再多些考虑了。”
“……王老爷子多虑,王老爷子有事要问,问就是了,天元宗秉志公正,不会包庇任何犯错的弟子,沈家也同样。”沈渊的声音同样出现在空中,遍布鬼门关,“魏泱,莫云河,你们出来,对王老爷子的提问知无不言即可,不要有所隐瞒。”
魏泱拿起墨剑,推开木屋的门,大步迈出,冷着一张脸,眼底的嘲讽如最为冰冷的刺刀,扫过的空中和一老人对立而站的沈渊:
“沈渊峰主,你这话说的有歧义,天元宗是天元宗,你沈家是沈家,如何和天元宗能一并而提?后面那句‘知无不言’更是笑话,怎么,难不成鬼门关只要死个东西,就能随便抓着人要一个答案?”
啪唧——
魏泱一脚碾死一只路过的虫子,仰头:
“这虫子怎么就死了,沈渊峰主,我怀疑是你把它放在我脚底下的,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沈家的家传之宝放在哪里?记住哦,你要知无不言,不要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