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来到了正月初八。
此时秦家村彻底褪去了年节的悠闲,的各个工坊已经相继开工,砖窑,织布坊,铁匠坊都是处在一个‘三班倒’的状态下,工人们不知疲倦,干得热火朝天。
至于民壮团这边,他们大年初二就恢复了训练,六十多人分成三队,一队负责值守,一队夜班巡视,还有一队负重七十斤上山打猎,每天的猎获颇丰。
而就在这天,秦明迎来了泰盛安的掌柜陆文兴,以及他带来的一众保镖。
上次泰盛安的商队被劫,损失可谓惨重,但最终秦明带领民壮团攻破了钱家坞堡,找回了大部分被抢走的货物,并且自掏腰包三千两银子,给领队的孟副展柜当做补偿,才算是圆满了解决了这件事。
考虑到当前黑山县商道风险依旧很大,所以这次陆文兴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商队,而是在几个保镖的护送下孤身而来。
对于陆文兴的到来,秦明是相当的重视,亲自到村口迎接,并把他领入了坞堡之中。
看到如此雄壮的坞堡,陆文兴也是大为赞叹,要知道,上次他来秦家村的时候,坞堡才刚刚打出了一个地基而已。
“陆掌柜,上次的事情事出有因,对你们商队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我在这里对你道一声歉。”
两人在大厅坐下后,秦明正色说道。
秦明对于陆文兴的重视,是丝毫不亚于对肖青山的重视。
毕竟和泰盛安的合作,目前是秦明最大最稳定的一条财路,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持和陆文兴的这份交情。
“秦里长,老孟回去的时候已经和我说了,这件事并不怪你,都是当地的乡绅作乱。”
陆文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我们做的互市生意,本就风险重重,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偶尔马失前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陆掌柜当真是宽宏之人,秦某佩服。”
“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咱们以后的生意照旧,你们村子的东西挺好的,无论是香皂,皮革还是白酒,现如今在京都都是销售火爆的稀罕货……”
陆文兴显然是不想断绝和秦明的合作的。
毕竟秦明村子里出产的东西确实非常畅销。
尤其是香皂和白酒,如今已经成为京都权贵富豪追捧的‘神品’,以至于泰盛安在京都的分号接到的订单络绎不绝,哪怕价格翻了一倍,依旧供不应求。
而且凭借这两样产品的‘独家代理权’,陆文兴在商号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实际控制商号的几个元老,已经打算推举陆文兴担任下一任的‘大掌柜’,全权管理泰盛安的全部分号,这基本就是一个‘打工人’的巅峰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上次车队被劫,但陆文兴依旧决心要和秦明继续合作。
“陆掌柜放心!酒坊新扩了三个蒸馏灶,香皂作坊也增了人手,产量正在稳步提升……”
“秦里长,货源固然重要,然‘路通财通’!眼下最紧要的,是这黑山县商道的安全!上次的事情,绝对不能再上演第二次!”
陆文兴眉头微皱说道。
“干脆这样,以后你们路过黑山县,可以让人骑马过来通报一下,我再派人前去迎接护送,以后我们村子就是你们商队的中转站,全程提供服务。”
秦明眉头一挑说道。
“这样也好。”
陆文兴点点头,问道:“对了,你手下的民壮团,现如今有多少人?”
“总共六十五人。”
“六十五人?我记得咱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的队伍就已经五十多人了,怎么时隔两月有余,还是这些人?难道说县衙不允许你们招人,还是因为养不了太多人?”
陆文兴有些意外地问道。
“县衙规定民壮团的名额是两百人,哪怕人数再多一倍,我也是养得起的……”
“那为何……”
“打仗,是门要命的技术活,未经专门训练、战场淬炼的庸手,上了阵只会拖累袍泽,平添伤亡,一人死伤,也会动摇全军士气!故此,秦某募兵,不求数量,只求质量,非真正见过血、历过生死的老兵不要,此乃宁啃仙桃一口,不嚼烂杏一筐!”
“原来如此。”
陆文兴闻言顿时恍然。
“我有心想要建立一个轻骑小队,只可惜黑山身处内陆腹地,精通骑射者如同凤毛麟角。我这民壮团,眼下最渴求的,便是能挽强弓、驭快马的骑射好手,多多益善。”
“你说你想要精于骑射的士兵!?”
“没错!”
““巧了!陆某……倒是认识这么一伙人,堪称骑射无双。”
“这伙人在什么地方?”
“他们在北境之外。”
“……”
“事情是这样的……早年我带商队深入北境与金人、草原诸部互市,结识了几个依附于金人羽翼之下的夷人小部落。他们世代逐水草而居,生于马背,长于马背,孩童嬉戏便是骑马射箭,论起控马挽弓之技,纵是金人铁骑中的精锐,也未必能占上风!绝对是一等一的骑射高手……”
“夷人……”
秦明眉头一皱,说道:“技艺精绝固然难得,可……他们世代栖息草原,此地距北境千里之遥,又是我大周境内,他们岂肯背井离乡,远来投奔于我。”
夷人骑射的技术之精,就算同样是游牧民主的金人也自愧不如,秦明自然是有心招揽。
但问题是这些部落距离黑山县太远,生活习惯也不同,所以未必愿意过来。
“若是放在过去,他们也不愿意来中原生活的。”
陆文兴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此一时,彼一时……这些年,金人势力日益膨胀,气焰嚣张。不仅频频叩关南下,侵扰我大周边境,对其治下草原诸部更是极尽盘剥欺凌之能事,为防止这些小部落坐大,金人定下‘减丁’之策,每隔一两年,便纵兵深入草原,烧杀抢掠,掳掠壮丁妇孺,名为‘打草谷’,实为控制人口,削弱其潜力,一些部落被逼得走投无路,家破人亡,为了复仇,为了活命,确实有心南下依附大周,共抗金虏。”
“可问题是他们想投靠的,恐怕也是大周朝廷的边军要塞吧?我区区一个乡勇头目,如何能入其法眼?朝廷又岂会准许?”
“哈哈哈。”
陆文兴摇头失笑,带着一丝嘲讽,“秦里长,你太高看朝廷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朝廷衮衮诸公,谁看得上这些丧家之犬般的草原小部落?更何况,如今边军粮饷都时常拖欠,士卒饥寒交迫,朝廷哪有多余的钱粮去养这些外族兵士?他们去了边关,不被当成奸细砍了脑袋,就算幸运了!”
“言之有理。”
“其实不少往来北境的豪商巨贾,倒是想招揽这些弓马娴熟的夷人做护院保镖……”
陆文兴继续道,“可问题有二:其一,言语不通,犹如鸡同鸭讲,号令难行;其二,也是最大的障碍——这些夷人最大的愿望,并非金银,而是能洗脱‘胡虏’身份,成为堂堂正正的大周子民,有个安稳归宿!这‘入籍’之事,那些商人如何办得到??”
陆文兴一摊手说道。
“入籍?”
秦明这个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对陆文兴说道:“陆掌柜,劳烦您帮我联系一下这些夷人,倘若他们愿意来秦家村投靠我秦明,我不光可以给他丰厚的粮饷,而且还可以让他们在本地造册入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