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辰将勺子里剩下的冰淇淋，自己吃了下去。
他细细品味着，像是在回味什么绝妙的滋味，然后才将空掉的盒子随手丢进虚空。
“你看，这不就很好吗？”
他俯身，用指腹抹去陈嘉禾脸颊上那道冰冷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学会品尝痛苦，是成为艺术家的第一课。”
陈嘉禾一动不动，像个坏掉的人偶。
“好了，课间休息结束。”牧辰直起身，拍了拍手。“现在，该欣赏我们的杰作了。”
他打了个响指。
预想中那面巨大的光幕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看起来就柔软得能让人陷进去的巨大白色沙发，凭空出现在王座不远处。沙发前，是一张矮几，矮几上，一台爆米花机正“砰砰”地吐出香甜的白色花朵，旁边还有一个塞满了各式饮品的小冰箱。
一套完美的，家庭影院式的配置。
牧辰走到冰箱前，打开门，里面的灯光照亮了他那张俊美的脸。
“可乐？芬达？还是巴黎水？”他回头问，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一个周末晚上要看什么电影的朋友。
陈嘉禾没有回答。
“那就可乐吧，经典搭配。”牧辰自顾自地拿出两罐冰镇可乐，又从爆米花机里装了一大桶。
他将一罐可乐和那桶爆米花放在陈嘉禾身前的地上，然后自己惬意地靠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另一罐。
“刺啦——”
气泡的嘶鸣声，在这死寂的纯白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直到这时，他才又打了个响指。
一面巨大的光幕，在沙发正前方展开。
首映式，正式开始。
光幕上，三场风暴，正在“方舟”内部同时上演。
物理实验室里，霍恩教授已经彻底疯了。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不断用头撞击着强化玻璃，嘴里胡乱喊着“常数是谎言”“宇宙是骗局”之类的疯话。几个研究员试图拉住他，却被他用一种不属于一个老人的力量甩开。信仰的崩塌，将这位科学泰斗，变成了一个最可悲的疯子。
最高会议室里，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陆远征将军一言不发，但那份伪造的“黑匣子”文件，就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所有人的心里。曾经牢不可破的信任，此刻已经布满裂痕。几个势力的首领，眼神闪烁，已经开始悄悄用自己的终端，联系起了外部的部队。联盟，名存实亡。
而最精彩的，是生物实验室这边。
阿里斯，那个狂热的基因学家，已经被委员会暂时隔离。但他那份“进化论”报告，却像一个病毒，在“方舟”内部疯狂传播。
一批和他一样，对现状绝望，渴望力量的激进派，将他的理论奉为圣经。
他们成立了一个秘密结社，自称为“飞升者”。
画面一转，来到“方舟”外围的一处废弃工厂。
十几个“飞升者”成员，成功地，用特制的陷阱，捕获了一头……怪物。
一头c-9型深渊蠕虫。
那是一条十几米长，浑身覆盖着黏滑体液，长满了扭曲触手的巨大肉虫。它在特制的合金网里疯狂扭动，发出令人作呕的嘶鸣。
“神迹！这就是神迹！”为首的男人，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阿里斯老师的理论是对的！‘神之触’就在它的体内！”
“只要……只要我们能得到它，我们就能飞升！”
他们看着那头蠕动的巨大肉虫，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贪婪。
“体液交换……”另一个成员喃喃自语，声音有些发抖。“报告上说，这是最直接的方式。”
为首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先来！”
他脱掉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一步步，走向那头还在挣扎的深渊蠕虫。
他要成为第一个“新人类”。
纯白空间里，牧辰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抓起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嘎吱作响。
“哦？要来了哦。”他甚至还带着点看好戏的期待。
陈嘉禾的目光，也死死地钉在屏幕上。
她知道，那份报告是她伪造的。那个所谓的“进化理论”，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她想闭上眼，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屏幕里，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蠕虫的面前。他张开双臂，脸上是朝圣般的狂热。
“来吧！赐予我新生吧！”
深渊蠕虫那巨大的，长满了倒钩和利齿的口器，猛地张开。
然后……
一口，将那个男人的上半身，整个吞了进去。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脆得吓人。
鲜血和内脏，像爆开的番茄酱一样，从蠕虫的口器边缘喷涌而出。
剩下的“飞升者”们，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
“呃……这……这也是进化的一部分吗？”一个年轻的成员，颤抖着问。
“或许……是献祭仪式？”
“砰！”
合金网，被蠕虫挣断了。
恢复自由的怪物，没有半分迟疑，扭动着肥硕的身躯，扑向了那群还愣在原地的，“美味的”信徒们。
接下来的画面，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的自助餐。
惨叫声，咀嚼声，吞咽声，此起彼伏。
不到一分钟，工厂里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一头吃得心满意足，肚子都大了一圈的深渊蠕虫，和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残肢断臂。
“噗——”
牧辰一口可乐喷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他笑了。
不是那种冰冷的，玩味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的，觉得这件事实在太好笑了的大笑。
“哈哈哈哈……咳咳……这……这比我想象的……哈哈……有趣一万倍！”
他笑了好一阵，才终于缓过来，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
他转过头，看着地上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嘉禾。”
“你真是个天才。”
“你创造的这个谎言，甚至不需要我去推动，它自己就长出了腿，演变成了一出最顶级的黑色喜剧。”
他拿起地上的那桶爆米花，递到她的面前。
“来点？”
陈嘉禾看着那桶香甜的爆米花，又看了看屏幕上那片狼藉的血肉屠场。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猛地转过头。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