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轮回中见。”
默女那无声的告别,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带着冰冷的决绝,狠狠压入苏玄濒临湮灭的神魂深处。
上官飞燕自爆前燃烧的意念,“哥!活下去!”,
冷月融入永冻奇点时最后的嘱托,“苏玄…盼盼…阿呆…活下去!”
还有张盼盼泣血嘶吼的一个个名字:师叔、爷爷、慕白、星河、青蝉、疏月…这些声音,这些面孔,这些为了守护、为了争取那一线生机而燃尽自身、归于虚无的执念,如同亿万道冰冷而滚烫的洪流,在他破碎的意识海中疯狂冲撞!
轮回…轮回…
这两个字,如同亘古的钟声,穿透了无边的痛苦、滔天的杀意和体内那贪婪啃噬的麒麟虚影带来的冰冷绝望!
嗡!!!
就在这意念洪流冲击的巅峰,苏玄残破的遗忘神躯深处,那沉寂已久、代表着生死界限与灵魂归宿的完整黄泉天道法则,骤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宏大的共鸣!
这共鸣并非力量的爆发,而是一种来自宇宙本源的、冰冷而深邃的韵律!
它无视了肉身的崩坏,无视了混沌的狂暴,甚至无视了体内那麒麟虚影的贪婪吞噬,直接撼动着苏玄存在的核心!
轮回的韵律在他灵魂深处震荡!
那并非简单的转世投胎,而是一种更深邃、更本质的“存在”的转换与循环!
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刻的明悟中,变得模糊而…通透!
想要彻底杀死它…只有…进入它的轮回!
与其本源…融为一体!
这个念头如同划破永恒黑暗的混沌闪电,瞬间照亮了苏玄所有混乱的思绪!
麒麟是混沌孕育的先天生灵,其存在本身近乎不朽,其力量源于混沌本源。
常规的攻击,哪怕是苏玄和阿呆融合混沌与万劫的终极一剑,张盼盼紫衣燃烧的复仇绝杀,甚至两位天骄的自爆,也只能伤其形,难灭其神!
它的本源,早已与混沌一体!
唯有…进入它的本源!
在它存在的核心,在属于它自身的“轮回”之中,与其进行最本质的搏杀!
吞噬它,或者…被它吞噬!
这想法疯狂到极致!
等同于主动放弃自身存在,投入敌人的腹中,在对方的主场进行一场十死无生的决战!
然而,就在这明悟升起的刹那!
“呃…!”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苏玄心口最深处传来!
并非来自麒麟虚影的啃噬,也非肉身的崩裂,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
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带着无尽慈爱与悲悯的幽光,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口那处被混沌风暴撕裂、又被血狱魔尊血触侵蚀的巨大伤口中,缓缓渗透出来。
这缕幽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与纯净,瞬间驱散了伤口处残留的污秽魔气,甚至让那疯狂吞噬的麒麟虚影动作都为之一滞,发出一声无声的惊疑嘶鸣。
幽光在苏玄眼前凝聚,化作一个极其模糊、近乎透明的女子虚影轮廓。
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唯有那双仿佛蕴含着世间所有温柔与智慧的眼眸,清晰地映照在苏玄赤红的右眼之中。
一个苏玄魂牵梦绕、刻骨铭心的声音,带着穿越了无尽时空的疲惫与不舍,轻轻响起,直接回荡在他的灵魂深处:
“玄…儿…”
“母亲!”
苏玄破碎的心脏猛地一缩!这缕残念…是她!
是母亲留在自己血脉深处最后的力量!
“娘…”
苏玄的意识在无声呐喊,泪水混合着金色的混沌之血从眼角滑落。
那缕母亲的残念似乎感受到了苏玄濒临崩溃的状态,感受到了那笼罩一切的恐怖麒麟威压,也感受到了苏玄灵魂深处刚刚升起的、关于轮回的决绝明悟。
她的虚影轻轻波动,那慈爱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欣慰,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壮。
她的意念,比声音更清晰地传递而来,如同最后的箴言,烙印在苏玄的神魂之上:
“玄儿…莫怕…”
“想要生…必先死。”
“想要杀死九尾麒麟…你…要…先入轮回…”
“舍弃此身…归于混沌…融于彼身…方能在其本源…与之…”
“…决死!”
“想要生,必先死!”
“舍弃此身…归于混沌…融于彼身…方能在其本源…与之决死!”
母亲的箴言,如同最后的火种,彻底点燃了苏玄眼中那点微弱的明悟之光!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所有对自身存在的留恋,在这决绝的指引下,瞬间被焚烧殆尽!
舍弃此身!
归于混沌!
融于彼身!
在它的本源之中,展开最终的搏杀!
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死路!
是终结,也是…开始!
“吼!!!”
就在这时,九尾麒麟的震怒咆哮如同灭世雷霆,彻底粉碎了短暂的寂静!
它被上官飞燕和慕星野决死自爆炸伤的巨尾根部流淌着熔岩般的帝血,但这剧痛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与暴虐!
那双混沌竖瞳死死锁定下方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苏玄,冰冷的杀意凝成实质!
“虫子!死!!!”
它不再有任何戏谑与玩弄,剩下的唯有最纯粹的碾杀意志!
一条缠绕着比之前浓郁十倍的终焉归墟之力、如同灭世魔鞭般的巨尾,撕裂层层叠叠的空间屏障,带着将万物彻底分解、归于虚无的恐怖意志,朝着苏玄、以及他身边不远处昏迷的张盼盼和挣扎的阿呆,狠狠抽落!
这一击,蕴含了它吞噬血狱魔尊和苏玄精血后恢复的部分力量,足以将那片区域连同其中的一切彻底抹除!
“苏玄!!!”
“小明!!!”
“大姐!阿呆!!”
司徒明月、楚无道、洛红裳、何望舒、李斩秋、白露…所有还能动弹的人,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试图拦截,哪怕只是延缓万分之一秒!
然而,麒麟另外几条巨尾随意搅动,混沌乱流化作毁灭的风暴,轻易就将他们的拼死冲击碾碎、震飞!
绝对的差距,令人绝望!
就在那灭世巨尾即将触及苏玄头顶的刹那!
苏玄猛地抬起了头!
他仅存的右眼中,所有的痛苦、疯狂、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仿佛看透了一切生死的平静!
那平静之下,是燃烧到灵魂尽头的决绝意志!
他体内,那颗逆向旋转、濒临内爆边缘的混沌道星,骤然停止了狂暴的运转!
时间道则的光芒黯淡下去,遗忘神躯的微光收敛,寂灭天道的冰冷蛰伏,黄泉法则的共鸣归于沉寂…
所有属于苏玄的力量,所有抵抗的意志,在这一刻,被他主动地、彻底地…舍弃!
他不再防御!
不再试图抵抗体内那麒麟虚影的吞噬!
甚至不再维持自身最后的存在形态!
“娘…我明白了。”
苏玄在心中默念,目光温柔地扫过昏迷的张盼盼,和泪流满面试图扑过来的阿呆。
“盼盼…阿呆…等我回来。”
“诸位…保重!”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麒麟那冰冷竖瞳闪过一丝错愕的瞬间…
苏玄的身影,动了!
他不时后退!
不是闪避!
而是…迎着那砸落的、足以湮灭一切的麒麟巨尾,主动地、决绝地…冲了上去!
他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踉跄,残破的身躯在混沌乱流中如同飘零的落叶。
他身上没有任何光芒,没有任何气势,仿佛一个放弃了所有抵抗、自愿走向终结的凡人。
“苏玄!!不要!!!”
阿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气运之光,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小明!!你干什么!!”洛红裳的尖叫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不解。
“苏玄!!!”司徒明月冰眸剧震,太阴帝剑悲鸣!
麒麟的巨尾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砸下!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巨尾即将把苏玄彻底碾碎的亿万分之一刹那,苏玄那放弃了所有防御、主动归于虚无状态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存在感,变得如同混沌本身一样透明!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
那缠绕着恐怖终焉归墟之力的麒麟巨尾,竟然如同穿过一道虚幻的影像,又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苏玄的身体!
苏玄的身体,在穿过巨尾的瞬间,仿佛被那狂暴的归墟之力彻底分解、同化,化作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苏玄最后意志烙印的…混沌流光!
这缕混沌流光,没有攻击,没有挣扎,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和”与“同源”的气息,顺着麒麟巨尾上那狂暴的混沌之力,如同归巢的倦鸟,又如同投入母亲怀抱的游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轨迹,逆流而上!
目标正是麒麟那因愤怒而大张的、深渊般的巨口!
不!
是它庞大身躯的核心本源所在!
“什么?!”
麒麟那冰冷的竖瞳第一次真正地剧烈收缩!
它感觉到了!
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苏玄生命本源烙印的混沌气息,正顺着它攻击的力量通道,主动地、毫无阻碍地涌向它的体内!
这感觉,比之前吞噬苏玄那缕精血时更加诡异!
这不是掠夺,更像是…融合!
是对方主动放弃一切,投入它的混沌熔炉!
它想要阻止,想要调动本源之力将这缕“异物”彻底湮灭在进入核心之前!
但一切都太快了!
苏玄放弃抵抗、主动同化的过程,以及借助它自身攻击力量通道的“顺风车”,让这个过程快到了超越它反应的极限!
更何况,它体内刚刚吞噬的血狱魔尊本源还未完全消化,苏玄那缕精血的力量正在沸腾,这微弱的入侵,在它浩瀚的本源之海中,起初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就在麒麟惊怒的意念升起的瞬间!
那一缕承载着苏玄所有意志、舍弃了肉身与修为、主动归于混沌的微弱流光,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悄无声息地、彻底地…没入了麒麟那如同深渊般的巨口之中!
消失不见!
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麒麟那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巨尾还保持着抽击的姿势,竖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源自本能的、极其细微的不安。
吞噬了?
那个让它都感到一丝威胁、重伤了它、如同打不死小强般的虫子…就这么…主动地…被它吞了?
没有爆炸,没有反抗,只有一种诡异的、沉入它本源深处的…融合感?
“苏…苏玄…”
阿呆呆呆地看着麒麟那恐怖的巨口,小脸上泪水凝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
“小明…”
洛红裳瘫软在地,业火红莲彻底熄灭,眼中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不…不可能…”
司徒明月手中的太阴帝剑无力垂下,冰蓝色的眸子里一片死寂的茫然。
主动赴死?
这绝不是苏玄!
楚无道拄着破域戟,暗金战甲下的身躯剧烈颤抖,他看着麒麟,又看向苏玄消失的地方,野兽般的眼中充满了暴怒、不解和一种深沉的悲怆。
他妹妹用命换来的机会…难道就是这样?
张盼盼依旧昏迷,但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
麒麟缓缓闭上巨口,那冰冷的竖瞳扫过下方一片死寂、失去所有斗志的蝼蚁们,一丝残忍的满足和疑虑交织的意念回荡:
“哼…自寻死路!也罢,省了本尊一番手脚!待彻底炼化你们这些养料…本尊将重归巅峰,踏足…”
然而,它的话音还未落!
嗡!!!
一股极其细微、却让麒麟庞大身躯都为之猛然一颤的奇异波动,从它身体的最深处,从那混沌本源的核心之中…骤然传来!
那波动…带着苏玄的气息!
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的、仿佛在它生命熔炉内部点燃了一簇毁灭之火的…意志!
麒麟那冰冷的竖瞳,第一次…真正地、剧烈地收缩到了极致!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前所未有的警兆,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它所有的思维!
它体内…有东西!
那个虫子…没死?!
他…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