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江宁当起了临时向导:
“这边是供销社,每周五到周天都会有新鲜的水果。”他指着路边的红砖建筑,“往北走那一片都是纺织厂的家属区。”
段朝看着四周宽阔的街道,就连道路旁的百货商店都有了两层,不禁感叹:“这横河子镇好像要比其他镇大些,是吧,硕哥?”
“嗯。”韩硕简短应道,目光也看着旁边的街道。
“镇东头有个天然湖,”江宁继续介绍,“夏天好多人在那儿游泳钓鱼,冬天还能滑冰。
最妙的是湖后面有片特别大的山坡,每年开春到入夏,满坡都是层层叠叠的野花,特别漂亮。
还没什么大树遮挡,视野很开阔。所以镇上好些人都爱往那儿跑,晚上下班了也可以去那走走。
还能看见完整的日落,既清净又舒服。”
段朝打趣:“听起来就很有意思,你对这里还挺熟啊。”
“这不都快待了一年了嘛。”江宁笑了笑,这地方他和沈越就经常去。
三人走了一段,才原路返回。
走到吉普车旁,江宁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车子缓缓启动,他一直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下了车,他朝两人挥挥手:“谢了啊,你们开车路上小心,下次有机会再聚。”
“好,再见。”
“再见。”
韩硕透过车窗望着江宁转身走进厂区的背影,直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厂房拐角,才缓缓收回视线。
段朝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发动了车子:“走吧,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下午两点,招工考核准时开始,他们仓库里已经临时清出的一片空地,两台农机就放在那里。
一台是常见的小型脱粒机,另一台是老式打谷机。三十七个待考核的排成队,挨个上前操作。
江宁和陶盛他们几人悠闲地靠在工具箱旁,看着这些人。
陶盛伸长脖子数了数,咂嘴道:“今年报名的人,好像没咱们去年多啊。\"
“谁跟你说的?”于彬抱着胳膊,压低声音,“今年可是有七十多号人报名,后面把不是高中的筛出去了些。
还有几个临阵没来的。”
江宁目光扫过那些人,找了找,李胜利果然没来,不过就算来了也是白搭。
第一个上场的是个瘦高的青年,他局促地站在脱粒机前,双手搓着裤腿,犹豫了半天,愣是不知道从哪下手。
考核的徐师傅等了等,看他一直不动,出声提醒:“先检查传动装置。”
那人慌里慌张地拧了几个螺丝,结果“咔哒”一声把皮带轮都装反了,接着上场的几个也没好到哪去。
有个穿蓝布衫的小伙子动作倒是麻利,三下五除二拆开了打谷机的侧盖,可装回去时愣是多出好几个零件,急得在原地直转圈。
于彬轻笑一声,用胳膊碰了碰江宁:“我早说了吧,很多人连扳手都没摸过。你看那个,拿扳手的姿势跟握锄头似的。”
考核进行到一半时,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调试着打谷机,大辫子差点被转轴绞住,大家伙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人群中也有亮眼的。有个叫刘建信的操作格外熟练,先是仔细检查脱粒机的齿轮磨损情况,又利落地更换打谷机的筛网。
“这个不错啊,一看就是老手。”
陶盛指着另一边:“那个方脸的表现也可以,就是紧张得满头汗。可惜只有一个正式工名额。”
“这就说不准了,”江宁笑了笑,他刚才就听到林主任跟徐师傅交代,说要是真发现好苗子,可以多批一个名额。
考核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多才结束,徐师傅、林主任和另外两个其他部门的主任经过短暂讨论。
当场宣布了录用的人——刘建信和那个方脸青年张志强被录为正式工。
另外还要了两个临时工:王远山和一个短头发的姑娘周晓云。
“咱们部门还头一遭有女同志啊。”陶盛望着周晓云利落的短发,带着几分新奇。
“妇女能顶半边天嘛。”
……
江宁望着那四个新来的工友,心里也很高兴,一下就进来了四个人,大家都能轻松不少。
特别是明年外公他们就要回城,而他还不知道会不会继续留在农机厂,人多一点,就算他离开,影响也不大。
晚饭后,江宁和沈越相对坐在桌前。昏黄的灯光投下温暖的光晕,江宁把今天中午教训李胜利的事,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连带着对他二嫂的态度也一并坦诚。
他仔细观察着沈越的面部表情,今天这出戏,的确有一大半是他有意为之。
上次从沈越和立夏那里,听了不少这个二嫂的所作所为,就知道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对上这样的就要在第一次交锋时,让她知道厉害,后面她才不敢来随意招惹。
这也是他一向的处事准则,不管对其他人,还是对沈越这些亲戚都一样: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好相处的亲戚自然要好好相处,不好相与的,不如一开始就干脆划清界限。
只是李胜利那张嘴实在太臭了,他一时气不过才直接动手。
不过他还是有分寸的,下手的位置、力度都有控制,当时是很疼,但绝没伤及到要害器官。
而更深的,他也是在试探沈越。
沈越这人手段凌厉,处事果决,却偏偏对家人格外心软。
他其实有无数方法能让这个二嫂安分,却总顾及他二哥的情面一再退让。
可那是沈越的二哥,又不是他江宁的,反正他不让,敢来招惹,他就不会客气。
“打就打了,有什么的。”沈越倒是没多想,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那二嫂确实该有人治治她。”
他完全支持江宁的做法。相处这些时日,他早就发现这人看似温润、好说话,骨子里却带着锋芒。
谁要是招惹了他,必定会找机会还以颜色。
或许在旁人看来有些计较,但沈越却觉得再好不过,江宁有自保的能力,他也能安心几分。
他爱的人这般美好,难免会引来觊觎,有些脾气与利爪反倒能省去许多的麻烦。
“以后她再敢来,”沈越凑近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吻,“都按你自己的意愿来,不用顾及我的情面。”
江宁抬起眼眸,温软地望着他:“她不会为难你吧?”顿了顿,“……她会不会把这事记在婶子头上?”
“放心,”沈越语气轻松,“最多在背后阴阳怪气几句。当面她不敢,都不用我妈出手,我爸就能将她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