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布满皱纹的手探上乌云琪亚娜滚烫的额头时,窗外的梆子声正敲过三更。
药罐里蒸腾的艾草味混着血腥味,在狭小的茅屋里凝成一团化不开的浓雾。她蘸着井水擦拭伤口,却见纱布上渗出的血呈诡异的青紫色——赵岩的侍卫用的是淬了乌头的刀刃。
\"造孽哟......\"老妇人颤巍巍地将最后半块碎银塞进瓦罐,这是她为孙子攒了半年的束修钱。陶罐表面斑驳的釉色映着摇曳的烛光,仿佛也在为这艰难的抉择叹息。当她提着药篮摸黑出门时,没注意到墙根下那团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尾随着她。
乌云琪亚娜在混沌中沉浮,又回到了水草丰美的科尔沁草原。
那年夏天的风里飘着马奶酒的醇香,姐姐戴着银镯子的手轻轻摇晃着酒碗,叮咚声混着悠扬的马头琴飘向天际。
可这美好的画面转瞬即逝,赵岩狰狞的脸突然取代了姐姐的笑容,他手中的玉带扣狠狠砸在她受伤的手臂上,钻心的剧痛让她猛地睁开眼。
\"醒了?\"沙哑的男声惊得她瞬间绷紧全身。
角落里,一个蒙着面的男人正往火塘里添柴,火光映得他腰间的锦衣卫腰牌泛着冷光。乌云琪亚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你是谁?\"
男人掀开面巾,露出一道从眼角划到下颌的狰狞疤痕:\"孙皇后座下影卫。娘娘算到赵岩会对药铺下手,让我来接应你。\"
他将一个油纸包推过来,里面是温热的胡饼,\"老妇人已经被送去城外庄子,安全无虞。\"
乌云琪亚娜刚咬了一口,院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影卫瞬间吹熄油灯,反手抽出软剑。十七八个黑衣侍卫呈扇形将茅屋围住,火把照亮了为首那人腰间的金丝蟒纹——正是赵岩的心腹幕僚。
\"乌云姑娘,何必躲躲藏藏?\"
幕僚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昨夜东市米铺老板看见你往这边跑,你说他现在是死是活?\"乌云琪亚娜握着胡饼的手微微发抖,她想起那个总给她留新米的憨厚老板,想起他每次见到她时那朴实的笑容。
影卫贴着她耳畔低语:\"我引开他们,你从后窗走。顺着护城河往北,第三个桥洞有人接应。\"不等她回应,影卫已破窗而出,软剑与钢刀相撞的火花在夜色中炸开。激烈的打斗声中,她听见影卫闷哼一声,显然是受了伤。
乌云琪亚娜抓起藏在枕下的密信,却在翻窗时被门槛绊倒。伤口迸裂的剧痛让她眼前炸开一片白光,温热的鲜血再次浸透了包扎的布条。恍惚间,她又听见姐姐在唱古老的草原歌谣,那歌声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萦绕在她耳边。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咬着牙往河边爬,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土和血痂。每往前挪动一寸,都像是在经历一场生死考验。终于,当她滚进桥洞时,接应的竟是个卖花的盲眼老妪。老妪摸索着为她重新包扎伤口,浑浊的眼珠转向远处追兵的方向:\"姑娘,你带着的东西,比命还贵重吧?\"
乌云琪亚娜正要开口,突然瞥见老妪腕间的银镯子——和姐姐的那对,是同样的錾刻花纹。那熟悉的花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勾起了她无数的回忆。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只银镯,却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停住。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是期待,是疑惑,更是对亲人的思念。
老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枯瘦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孩子,别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赵岩的追兵显然发现了她的踪迹。老妪立刻将她拉到桥洞深处,用破旧的草席将她盖住,自己则摸索着拿起卖花的竹篮,缓缓走出桥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