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稚担心的事并未发生,大当家见了射北望后,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对他赞赏有加。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只是相谈甚欢,成了忘年之交。
甚至就连蝶梦香一事,也随着他们彻夜长谈有了改变。罗裘得知此事,也是大力阻止帮内再做这损害老百姓的生意。他本就是贫苦出身,这些年来劫得也是不义之财。
只是,这件事倒让一人恼了。
罗棠少年气盛,多年来好不容易研制出蝶梦香这朵金花,眼看着这多年筹谋让一个叫什么阿北的家伙毁了,心中早动了杀念。
他让赵百年潜伏着,就是为了查清阿北的底细。
“少当家,查清楚了,这个叫阿北的是朝廷的人。”
罗棠手中的茶盏一碎:“好啊,这些狗官竟安插探子到我天狼帮来!”
“少当家,眼下朝廷有意与天狼帮合作,如此下去,咱这生意可就做不成了。”赵百年谄媚道。
“怕什么?”罗棠一如既往的自信,“你可知眼下朝中多少官员显贵参与其中,若没了蝶梦香,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可,可大当家的不让啊?”
罗棠眉头一扬,眼中生了坏念:“兄长毕竟老了,处事太过死板,天狼帮要成大业,必要有所牺牲。”
“少当家是想,杀了大当家的?”连赵百年这个贪生怕死的闻言都惊到了下巴。
“可别胡说,手足之情怎可辜负,又如何让帮里上下信服?”罗棠眼中已是疯魔,“不过,我们借刀杀人让兄长吃些苦头,放弃和朝廷合作。”
话落,门外发出了响动。
“谁!”
赵百年跟出去,发现一个白色的身影跑出院子:“好像是前两天少当家揍得那人。”
江小川?他还来得真是时候。
罗棠轻叩着桌子嘴唇一勾:“你不提我还记不得,他阿姐既然坏了我们的生意,我也要让她生不如死。”
赵百年没好意地笑着凑过身:“少帮主可是有法子了?”
“你不是一直喜欢那丫头吗?”罗棠没好意一笑,“刚好试试,这新一批的蝶梦香怎么样?”
“少当家这主意妙啊!”赵百年邪笑道。
射北望下山的那日,江稚没有落泪,立在竹屋前笑着朝他招手。
“阿稚,等我回来!”少年骑在马上回头灿然朝她挥手,他们都相信相逢有归期。
可江稚的心中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帮中长辈说,不要轻易说等待,他们过得是刀尖舔血的生活最怕等待二字。往往一等,可能就等来了阴阳相隔。
或许这个传言是真的,那是阿北与阿稚最后一次见面。
射北望走后,罗棠以江小川的性命要挟,约江稚在昌鸿书院一聚,明面是商讨蝶梦香一事其实就是设局陷害。
提及小川,江稚心急如焚,抛下一切,快马策鞭来到了昌鸿书院。
“小川在哪儿?”她挥鞭看着院子的四周。
“五当家莫要着急,小川他一早陪夫子出去了,过会儿就回来。”罗棠步步靠近她。
江稚立刻领会到,警惕握住鞭子:“少当家,我与你并无仇怨,为何要引我来此?”
罗棠五指灵动着握成一拳:“五当家与朝中人勾结,害我做不成生意,损失千万金,这笔账该如何算?”
阿北说的不错,蝶梦香一事并非大当家的主意,而是这罗棠在暗中操盘。
“大当家说过,我天狼帮虽非良善,但从来不做伤害百姓之事!”
罗棠闻言被逗笑:“笑话!你可知我花费了多少心血才让这蝶梦香名声大噪,今日,也让你享受享受。”
身后吹来一阵紫色的烟,而后江稚闻到一阵花香,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同阿爹阿娘生活在家乡的破旧茅草屋里,阿爹打渔归来总会给他们带好大一条鱼。小川中榜荣归故里,夕阳下他风光骑马归家。而至于阿北,他在后山种了一片小黄花,他们还是躺在花田里看着月亮。
醒来时,江稚躺在屋内的软塌之上,是大梦初醒时的怅然。她浑身无力,却发现四肢被人捆绑过,都是瘀伤。还没来得及反应,罗棠已经消失不见,她只能赶回天狼帮。
可待她回到天狼帮时,帮中已大乱,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发生什么事了?”
“五当家,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那人奄奄一息攥着她的衣裙质问道。
背叛?难道是阿北干得?可他分明答应了大当家与朝廷谈和的。
“大当家呢?”
老杨害怕地躲在角落,抬起手道:“大当家被朝廷的人追杀,往那边去了。”
江稚提着鞭子跑去,可等她赶到时,四周出现十几个官兵打扮的人,个个凶神恶煞的。草丛中,大当家已身首异处。
一个穿着绿袍官服的男子走了出来道:“本官奉命剿匪,尔等还不投降。”
“官?”江稚冷哼一声,早已看穿,“罗棠算什么官?”
江稚袖中飞出暗器,那些人毫无招架之力。可身后又出现几十人,寡不敌众,那刀就朝着她的背脊砍下顿时鲜血直流。
“还挺倔。”男子拿着刀逼近,“别怪我不怜香惜玉,只要你告诉我朝中派来的探子叫什么,我可以放了你。”
罗棠看来已与朝廷的人暗通款曲,若射北望身份败露,定会危险。
“做梦!”江稚方才中过蝶梦香本就体力不支,眼下失血过多,只能一条腿跪在地上,抬头盯着他们眼中仍是不服。
那一声令下,十几个人一刀刀朝着她的脸挥去,顿时血肉割裂,江稚痛苦地喊出声来,哀嚎声嘶哑,可却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男子用刀挑起她的下巴逼问:“告诉我,朝廷安插在天狼帮的探子到底叫什么?”
她啐了一口不屑笑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在一阵剧烈的疼痛后,江稚的脑袋一片空白。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一个草屋里,是一个路过的女孩救下了她。
老天又一次让她活了下来,她的脸触目惊心,可她心中却不甘心于此。
她回到昌鸿书院,得知小川在她走后就失足落崖溺死。
她回到白石峰,老帮主故去,天狼帮人走茶凉。
她跑回藏花谷,那片花海早已枯萎,翠绿的叶子埋过膝盖。
江稚如行尸走肉待在那里三天三夜,也许就这样死去,就能结束一切的痛苦。
直到她那一日,她看见藏花谷开了一种花,是一种紫黑色花瓣的蝴蝶兰。
也许是命不该绝,江稚的复仇之路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