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曦全力稳固法阵,望见那道愈发逼近的磅礴巨掌,心底猛地一沉。
别看王家表面实力不俗,可底蕴终究浅薄,除去铜鼎赐下的几道法诀,余下术法皆属寻常。
反观秦凤鸣,先前刻意以逸待劳,蓄势而发,应对起来自然远比他从容,眼前这道浊黄掌印,其威能更是不容小觑,绝非易与。
王承曦此刻既要分神巩固法阵,想必仓促间施展的掌心雷也恐难抵挡,只得将最后的希望尽数寄托于身前阵法的光幕之上。
就在王承曦心神绷紧至极限,阵幕光芒几乎被巨掌阴影完全吞噬的刹那,一道细微却异常清晰、仿佛能穿透万籁的轻鸣骤然响起。
清音入耳,如冰裂玉。
下一瞬,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白剑气毫无征兆地自他身侧斜掠而过。
其速迅逾流光,其势缥缈若鸿羽,竟似视那凝厚青金阵幕如无物,一掠而过,穿透光幕。
剑光破开凝固的空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浊黄巨掌威势最盛的核心之处。
青白剑气甫一触及掌印,如滚汤泼雪,似骄阳融冰,若利刃裁帛。
那遮天蔽日、声势浩大的浑厚掌印,竟在那一点寒芒之下寸寸瓦解,片片消弭。
翻腾搅动的土石虚影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生生抹去,只一瞬,便化作最本源的灵气微粒,被清风拂散,再无痕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遮蔽天日的庞然掌印骤然崩解,狂暴的灵气乱流瞬间平息,化作柔风拂过众人面颊,带起尘埃缓缓飘落。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全场。秦家修士脸上凝固的狞笑陡然僵住,尽皆化作难以置信的惊愕与茫然。
许多人不自觉地瞪圆双眼,手中法器或所掐法诀,俱都凝滞,忘了放下。
万籁俱寂。
细微的、压抑到极致的吸气声,像风吹过干枯草丛般,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数名秦家修士的膝盖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身体下意识地向后倾斜,寻求着根本不存在依靠。
一道身影,仿佛自那消散的灵光尘埃中凝聚而来,已悄然悬停半空,正位于剑气消散之处,挡在秦家一众修士之前。
来人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袍,衣袂在流散的光屑和天光中轻轻扬动,周身气息圆融饱满,竟隐隐与天地流转的韵律相合。
那远胜炼气境界的可怖威压,如山岳峙立,似渊海深沉,毫不掩饰地笼罩着下方每一个面无人色的秦家修士。
筑基修士!
他一手随意提着那柄三尺青锋,剑尖处一点寒芒尤自未散。
面容清俊,嘴角微扬,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目光平静如深潭,缓缓扫过下方那些终于从震惊中苏醒、继而化为惊惧面孔的秦家修士。
“诸位……好大的阵仗。”
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刚从那一剑的威势中回过神的王承曦,看向阵前那悬空的身影,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三叔!”
一众王家修士亦是如梦初醒,欣喜若狂道:
“家主!”
王瑾佑偏头微微颔首,旋即又将目光缓缓投向此时已失魂落魄的秦凤鸣。
“筑基……这怎么可能……”
秦凤鸣失神地呢喃,如坠冰窟一般,喉头滚动,却只挤出干涩的声音。
他万万没想到,王家除了一个炼气巅峰,竟还藏着一位筑基修士。
若是早知内情,他断不会如此鲁莽。
冷汗涔涔而下,顺着鬓角滴落,后背衣襟更是瞬间湿透一片,身旁族人的急唤恍如未闻,万般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却又瞬间便被碾碎碾灭。
“逃,逃回族地,依托族中大阵抵御,就像方才的王家一般……再不济……再不济也还有父亲……”
念头刚生,求生的本能便驱使着他下意识挪动脚步,然而就在此时,王瑾佑立于空中,只漫不经心地伸手,五指朝着他的方向,微微一握。
一股无形的庞然巨力骤然降临,秦家众人顿觉周身灵气凝滞了数倍,空气粘稠如浆,一举一动沉重异常,如同深陷万顷泥沼,连体内灵力的运转都变得迟滞万分。
这恐怖的束缚之力,终于将秦凤鸣纷乱的意识强行拉回冰冷的现实。
他心中嘶吼,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疯狂,猛一咬牙,狠心逼出一丝心尖精血,残余的灵力不顾一切地爆发,周身浊黄光芒大盛,竟短暂地挣脱了那无形的枷锁,发足向外奋力冲了数步。
然而,他的身形尚未掠出几丈,一股沛然莫御、无法言喻的吸力便凭空生出,精准地攫住了他,如同神明拨弄蝼蚁,将他硬生生、不容抗拒地倒摄而回。
比之先前更深沉无数倍的威压将他死死按在原地,任他如何挣扎,竟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再动分毫。
炼气之于筑基,犹如萤火比之皓月。遑论二人所修功法更有天壤云泥之别。
王瑾佑所习《人道玄真秘要》中的筑基之法玄奥无双,莫说秦凤鸣仅是一炼气修士,即便他能侥幸突破筑基,在王瑾佑手下也难走过几合。
他淡漠地挥了挥手,示意王家众人上前。
“将人拿下,带回去关押起来,若是没什么价值,便不必浪费口舌。”
旋即,他目光再度落回王承曦身上,沉声问道:
“秦家来犯,布于山中各处的暗哨为何不通传?莫非安逸经年,已忘了族规森严?”
王承曦闻言,面露赧然,深深躬身一礼,低声道:
“三叔当时正在炼丹,侄儿这才自作主张,拦下了通传族兵,亲自带人前来抵御,若三叔降责,恳请只罚我一人。”
王瑾佑双眸微眯,视线在王承曦低垂的头顶停留片刻,方才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轻笑道:
“罢了,终归未酿成大祸,你且先回家中,为你二叔护法。”
他略一沉吟,眸中冷芒一闪,低声道:
“秦家精锐三十余人尽折于此,族内必然空虚……我便亲自去那淞桔山走上一遭,试试那秦家的筑基老祖……究竟有几分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