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甄嬛与沈眉庄等人在下边如何打那眉眼官司、或暗自盘算,宜修心里终究被刚才的事给堵得发闷。
她原以为华妃离了丽嫔,身边没了捧哏的,该是孤掌难鸣了,没料想曹琴默这一刚回宫,就敢跳出来补了这个缺。
方才若不是欣常在插了句嘴,她这个皇后当着满宫妃嫔的面,怕是要被这冷场给打击个够呛。
于是沉默片刻后,宜修终是压不下火气,开始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而目光却始终落在华妃的身上:
“妹妹今日这身衣裳可真是华丽,再配上这赤金红宝的首饰,当真是华贵异常,美艳动人啊。”
华妃在旁一听,便知这话里藏着算计,可她却也半点不惧,当即扬起下巴反唇相讥:
“臣妾也是瞧着那姜忠敏做事不顶用,人又愚笨,才特意托哥哥在宫外的珍宝斋定制的。
您瞧瞧这金丝银线,可比内务府做的可用心多了。看来姜忠敏这个总管,也是越做越回退了。”
宜修都不需要听完,便知她在那借题发挥 —— 满宫谁不知道姜忠敏是她的人?
华妃这话,明着像是说姜忠敏办事不力,实则就是暗指他仗着自己的势,以次充好、克扣物料,中饱私囊。
她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可面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只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想来妹妹这一身,确是要价不菲吧?”
华妃一听这话,便知这是宜修想要拿银钱发难,也当即接口:“其实若是东西好,些许银钱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就是太过精打细算了,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宜修也不甘示弱的回怼:“这后宫家大业大的,本宫岂能不多问一句?”
这话就差明说自己是皇后,这后宫终究由她掌管,过问开销也是合情合理。
说罢,她根本不看华妃已然变了的脸色,又慢悠悠接道:
“其实啊,若是些许钱财能衬得妹妹这般绝代风华,银钱上倒也不必斤斤计较......”
还没等宜修说完,华妃就强行打断了这话,她知道后面的话也不用听了,准没好话就是了。
“皇后娘娘能有这般想法,臣妾也算是倍感欣慰了。只是皇后娘娘是惯爱有两幅面孔的 ——
臣妾前几日还听说,您在满宫宣扬臣妾开销过大呢。不过啊,皇后娘娘还是少操些心吧,操心老得更快。
其实臣妾就算开销再大,您也无需如此‘肉痛’,那毕竟是臣妾自己的事。
且不说臣妾本就有协理六宫之权,就是这些许用度,也不全是从宫中支取的。
臣妾若是花超了,超出的部分自然是由臣妾的娘家补上,更无需动用宫里的银钱,皇后你又何必如此多管闲事?
更何况这后宫姐妹,又有谁没有些家里的贴补?
都是家里千娇百宠的,入了宫银钱不够用,花些自家的,难道也有过错?”
说到这儿,华妃十分故意,又夸张地捂了捂嘴,像是才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哎呀,臣妾倒忘了,
皇后娘娘的娘家早就败落了,想来也没什么银子能孝敬您这位皇后娘娘,所以才让您对旁人的用度这般上心吧?”
这话说的简直是釜底抽薪,更是直戳宜修的隐秘痛处。
一时之间,殿内的空气都仿佛都凝滞了一般,就连戏台上的锣鼓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而其她人更是屏声静气,谁都没想到,今日的华妃会说得如此直白刻薄。
仅仅是看着皇后的背影,众人心里都替她觉得一阵尴尬,却又不敢在这种时候表露出半分,
只能各自目视前方,假装在专心看戏的模样,可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忍不住的往主位那边瞟。
直到台上的这出《鼎峙春秋》戏快唱完了,宜修才敛住情绪,重新开口,语气又回到了她惯用的平静无波:
“妹妹有这份心,本宫很是欣慰。希望华妃的这份表率,能让诸位妹妹都懂得一针一线来之不易的道理。
若做不到开源,便该在节流上多下些功夫才是。”
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总算是替她挽了些颜面。
而众妃嫔本就怕她因方才的事记恨自己,毕竟她们可没有华妃那般硬的底气,于是忙趁机起身行礼,齐声道: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受教。”这般给面子的举动,总算是让宜修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宜修这才抬手:“好了,姐妹们都起来吧。”
也唯有华妃端坐不动,嘴角扯着一抹冷笑,同时心里暗骂:“这竟又让这老贱人混过去了,真是老而不死为贼!”
可今日她既已决定主动出击,便没打算就此收手,当即看着已经换场后的表演,又接着阴阳怪气地说到:
“说起这《薛丁山征西》,倒不得不提那樊梨花。她即使是千方百计讨好夫君,可她的夫君心里只装着别人,
又三番五次休了她。换作是本宫,宁可下堂求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夫君人在心不在。”
宜修知道这第二波攻击已经到达,也跟着反击道:“做人正妻,就得有容人的雅量。
夫君再宠妾室,正妻的位置也动摇不得。薛丁山纵然休了樊梨花三次,到头来不还是要三请她回去?”
华妃最烦她拿正妻说事,听到这话,更是按捺不住,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几分:
“那也得是樊梨花有身家,出身西凉将门嫡女,才有了这移山倒海的本事。
若是换个庶女,家里又像破落户一般,没了这些个底气,怕也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话若是让安陵容听见,怕是要当场拍手叫好 ——
华妃今日的这第二记绝杀,算是又稳稳落在了宜修的另一个痛处上。
而一旁的曹琴默看着皇后与华妃这般,没有任何顾忌的唇枪舌剑,更是字字都往对方痛处扎,也不由得暗暗咋舌。
她不过是陪着昭妃在圆明园待了些时日,离宫也还没多久,怎么这宫里竟已变成了这般剑拔弩张的模样?
看来昭妃不急于回宫是对的,这般腥风血雨,怕是只有华妃和皇后才有底气招架,
换个本事稍差些的,此刻怕是早就要泪洒当场了。
心里这般想着,她却也没闲着,开始一字不落地记着二人的对话。
这等热闹,也是几年都不得一见,她料定昭妃定然也喜欢得紧。
她可得把这些对话都细细记下来,再传信到圆明园去,
好让安陵容也跟着乐一乐、贺一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