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
王二牛四人已经换上锦衣卫飞鱼服,并掩埋了林少裳侍卫的尸体,回到马车旁站着,脸上还蒙了黑巾。
在锦衣卫的随身装备中,本就有蒙面的黑巾。
由于这支特务队伍分明卫、暗卫两个兵团,暗卫身份需要保密,因此需要蒙面,随身携带面巾并不奇怪。
恰好,守在林少裳身边的四名锦衣卫便是暗卫,原来也是蒙面的。
陈余想了想,决定暂时不去逼问眼前这个小宫女,转而敲了敲车板,回道:“按计划办,小心行事,锦衣卫一回来禀报,就趁势进入大营,千万别露马脚。”
“对了,把身上的绳索给我。”
王二牛解开身上锦衣卫用以捆绑犯人的绳索,从车窗丢了进去,而后才应了一声“是”。
锦衣卫的单兵装备中,是有专门用来捆绑犯人的绳索的,而且还是精制的粗绳。
陈余捡起,随即动手把那名“龙袍女”的手脚绑了起来,还撕下龙袍衣角,塞进她口中。
接着,以眼神威胁林少裳,轻声道:“听着,老子现在没心情理会你。识趣的,等下就默不作声,兴许还能活命!否则...”
说完话,他扬了扬手中的朴刀,意思不言而喻。
车外的王二牛听见话声,却是一愕,插话道:“老大,车中还有活口?宰了吧。你没有蒙面,她已看到你的面容,不能再留。以免暴露我们的身份啊...”
这大个子倒也有心细的时候,得知陈余没能换上飞鱼服,也没有蒙面,果断就建议道。
事实也是如此。
他们现在劫的是锦衣卫,暴露面容,几乎等同被捕。
以锦衣卫衙门的实力,不用多久,就能凭画像追查到满江镇。
陈余听了却是皱眉,他此来只为了营救慕容雪,原则上只想把人带回,非必要是不想乱杀无辜的。
但无可厚非,王二牛的担心却也实在。
略微寻思后,他怒视林少裳,机灵道:“听见了吧?本当家此来只为求财,绑了人质,勒索到钱财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大景。你见了本当家的面容,本已必死。但...念及你老实,就暂留你性命。”
“保持沉默,我让你说话,你再说!不然,我们一暴露,就先杀了你垫背,可知?”
草根出身的陈余知道,宫里的婢女其实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的是为了改善家中环境,被迫入宫服侍。
有的是心灵手巧,被强行选入宫中为婢,都是现实所逼,求个生存而已。
他并非什么残酷魔头,能不杀人,则尽量避免。
把自己的身份掩饰成某个悍匪头子,放过眼前这个小宫女,权当是恻隐。
事后,即便小宫女指认,官府也只会查悍匪,大概率不会查到满江镇,也就无谓多造杀孽。
但前提是,能顺利救回慕容雪,几人安全撤离后,方能释放这个小宫女。
林少裳听了,既惊又怒,不禁暗道:什么?一群区区流匪竟能在前后大军的眼皮底下突然冒出,挟持了朕?
锦衣卫这群饭桶,是吃屎长大的吗?
要不是朕此次出巡乃属绝密,不便携带禁军,以免朝臣得知京都群龙无首,出现骚乱。朕也不会让这群废物随行,此番看来却是失策了...
锦衣卫不复太祖当年,竟已沦为三流货色,连几个流匪闯入都未能及时警觉。
看来...回去是该好好整顿了。
心中虽是如此想,但她面上还是故作惊恐,点头道:“大爷饶命,奴婢什么也不会说的,别杀我...”
但她不得而知的是,陈余等人其实不是悍匪,却比悍匪更难对付。
大景东境多为群山地形,而大山是猎人的主场,就好比大海与鱼。
在这里,锦衣卫这群“贵族兵”再怎么严加防范,都没办法完全挡住猎人的渗透。
巧妙的一点是,东境大部分地区被朝廷收复之后,局势仍然动荡,各地流窜着多股悍匪。
陈余此时自称悍匪,却也不会引起林少裳的过多怀疑。
“很好。本当家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便暂留你性命!”
陈余冷笑。
但话虽如此,其实他留着林少裳的命,却也有另外的想法。
这小宫女能跟随“假皇帝”而来,证明...说话是有点分量的,或许可以多加利用。
话刚说完。
前去锦衣卫大营接洽的那名百户就已快马回来,单膝跪地道:“启禀陛下,可以入营了。”
陈余目光一动,暗示林少裳先别说话,而后拿起车中小案上的纸笔,写了两个字:入营。
堂堂少帝的车驾,即便是微服出巡,那规格也是低不了。
偌大的车厢中,就有一张小案,以便可以随时批阅情报和奏折。
林少裳见了,可不敢拒绝,换上另一道声线,回道:“起驾。朕有点累了,就不步行了。”
也是这时。
陈余颇为惊讶,实难想到,面前这个小宫女竟会“口技”,能发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声线。
果然是少帝身边的贴身宫女啊,学声音都那么像,怪不得能“替身”而来。
但他并未多言,只是狐疑地盯着林少裳。
“是。”
锦衣卫百户也是没有怀疑,虽说此前林少裳扬言要步行入营,但帝君的心思总是漂浮不定的,此番又忽然说不想下车了。
在锦衣卫百户看来,也是正常。
马车随后缓缓开动,驶向十里外的锦衣卫大营。
伪装的王二牛坐在车头驾车,倒也平稳。
途中。
陈余又提笔写下:入营之后,你继续装皇帝,但不许下车。把禧贵妃叫上马车,然后出营。本当家要绑架贵妃,逼迫朝廷缴纳赎金,明白吗?
林少裳沉默点头,不敢有丝毫拒绝的意思。
心中却怒气冲天:且先顺从你们,待朕安全回去,定要把整个东境的流寇全部吊起来剥皮拆骨!
无形之间。
陈余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若这位少帝回去,立马下令剿匪,也算是间接为东境百姓谋福祉了。
事情尤为顺利。
有了林少裳这个少帝“开路”,马车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就直接开到慕容雪的营帐前。
林少裳按照陈余的指示,隔着车门板喊话道:“将禧贵妃带上车,朕要见她。”
陈余顿时紧张起来,窃喜不已,让这个小宫女“假扮”皇帝带走慕容雪,俨然要比他们混入锦衣卫要安全得多。
只要慕容雪上车,出了大营之后,便可伺机带她逃离。
而面前这个小宫女就是挡箭牌,至于撤离路线,实际上陈余也已经想好。
很快。
慕容雪就从营帐中被带走,此时却显得极为慌张,且不大情愿,走路很慢。
就在即将踏上马车时。
大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响箭腾空而起,照亮夜空。
异变突起,令锦衣卫蓦然大惊,无数甲士瞬间围住林少裳的车驾。
某人大喊一声:“护驾!”
大营瞬间慌乱,响箭升空,似有敌袭。
要知道,此时的东境并不愿太平,可能是反贼来袭。
不多时。
营外飞快的马蹄声中,传来一声暴喝:“镇西军在此,锦衣卫让行!阻拦者,当妨碍军务处置,杀无赦。”
林中光线明暗处,大队骑兵如钢铁洪流般突袭而来,直接冲破锦衣卫的路障,势不可挡。
那样子不像是友军前来,而是冲阵,半点不给锦衣卫面子。
为首一人,身穿华服,龙睛虎目,看似四十来岁的模样,满脸冷肃,竟稍带杀气。
一入大营,就从马背上跃起,如大鹏展翅一般重重落地。
同时,手中一杆银枪脱手,斜斜插在锦衣卫与马车中间,枪身轻吟不止。
骑士落地,目光环视一众锦衣卫,竟无人敢拦。
当见到大惊失色的慕容雪时,骑士像是一眼就认出,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冷声道:“放开我的女儿,滚!”
他指向此时抓住慕容雪手臂的一名锦衣卫百户。
听闻此言。
车中的陈余更显紧张。
有人冲击锦衣卫大营,还说什么女儿?
他虽躲在车内,没有看见来人的容貌,但凭“女儿”二字,就瞬间想到了什么。
毫无疑问。
来人自称“镇西军”,且敢不给锦衣卫面子,更称“女儿”...那大概率就是那人了。
而严格说来,陈余和慕容雪私定终身,那人倒也已算他的岳丈。
莫不是镇西王世子,慕容政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