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繁华的魔都,到冰封的北极圈。
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足以磨掉大部分旅行的浪漫。
飞机餐难以下咽,附赠的喜剧电影更是尬得让人脚趾抓地。
陈长青摘下耳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林晚晴。
她正靠着舷窗,安静地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云海,侧脸的轮廓在机舱昏暗的光线下,有种不真切的柔和。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林晚晴转过头来,羽扇般的睫毛轻轻眨动,轻声问:“不好看?”
“笑点还没有出厂设置。”陈长青评价道,“不如看你养眼。”
林晚晴的眼睫又颤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将头又靠回了舷窗。
但那抹悄然爬上嘴角的弧度,却比窗外稀薄的阳光还要暖上几分。
飞机降落在挪威的一座边境小城。
两人换上厚实的防寒服,租下一辆雪地摩托。
陈长青跨坐上去,单手拧动油门,引擎发出一声满足的咆哮。
他回头,对着身后紧紧抱住自己腰的林晚晴,嘴角一扬。
“坐稳了,老司机带你体验一下北极圈的推背感。”
轰鸣声撕裂了冰原的死寂。
雪地摩托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在茫茫的白色荒原上拉出一条孤傲的直线,径直冲向那座伪装成气象站的坐标。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就越是凝实如冰。
那座所谓的“气象站”,孤独地矗立在冰原之上,几根天线指向灰白色的天空,外表平平无奇。
但在陈长青的神念感知中,这座建筑的地下,是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钢铁堡垒。
厚达数十米的合金装甲,密密麻麻的自动防御炮塔,还有由精锐雇佣兵组成的巡逻队。
这里是一座不折不扣的死亡禁区。
任何未经许可的生命体,一旦靠近到方圆十公里内,都会被系统判定为威胁,然后被毫不留情地从物理层面抹除。
陈长青早在出发前,就用“理事会”的权限,给自己和林晚晴伪造了完美的身份。
——【全球网络节点维护组织】高级工程师,奉命前来对北极圈的主服务器,进行例行检修。
他驾驶着雪地摩托,不紧不慢,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驶向了基地的正门。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划破天际!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从地下的暗门中迅猛冲出,黑洞洞的枪口在零点一秒内,就锁定了两人。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身材像北极熊一样壮硕的白人。
他粗鲁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东方男人,和他身边那个美得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女人,眼神里满是冰冷的轻蔑和怀疑。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想死吗?”
刀疤脸的声音,像是两块冰坨在摩擦。
陈长青熄了火,甚至没下车,只是从怀里慢悠悠地掏出一份盖着复杂钢印的证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路。
“检修服务器。”
“检修?”刀疤脸嗤笑一声,一把夺过证件,用手持设备粗暴地扫了一下,“我怎么没收到任何通……”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喉咙。
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从轻蔑到错愕,再到惊骇,最后凝固成一片死灰。
手里的设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屏幕却骤然变成了地狱般的血红色。
一行刺目的最高权限警告,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警告:S级权限人员抵达。您的安保权限已被临时接管,请无条件配合其一切行动。违者,就地格杀。】
“格杀”两个字,让刀疤脸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他手里的设备仿佛重逾千斤,剧烈地颤抖起来。
冷汗瞬间从他的额头渗出,在酷寒的空气中几乎立刻结成了冰霜。
这怎么可能?!
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像个大学教授的“维修工”,竟然拥有比他这个基地最高安保负责人,还要高出无数个等级的权限!
“大……大人!我……我不知道是您!”
刀疤脸“啪”的一个立正,双手将证件高高举过头顶,恭敬地递了回来,腰弯成了标准的九十度,恨不得把头埋进身下的积雪里。
陈长青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证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们这儿的待客之道,很特别。”
一句话,让刀疤脸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防寒服的内衬。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陈长青没有再理会这群已经吓破胆的雇佣兵,径直向基地内部走去。
林晚晴自始至终都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从被枪指着,到警报解除,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抱着陈长青手臂的手,又紧了紧。
刀疤脸和他手下的雇佣兵们,像一群受了惊的鹌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手忙脚乱地为两人打开了通往地下堡垒的厚重闸门。
一路上,所有隐藏在墙体和天花板里的杀人武器,都为他们熄灭了闪烁的红灯,安静得像温顺的宠物。
两人畅通无阻,进入了数据中心的最核心区域。
核心机房内,成千上万台服务器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组成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钢铁森林。
海量的数据在这里汇聚、奔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的,属于电子和硅基的秩序感。
这里,就是“信息瘟疫”的心脏。
守护这里的,是那个拥有高度智能的超级AI,【饲养员】投放在地球上的子程序。
当陈长青踏入机房的瞬间。
机器的意志,便感知到了这个不该存在的“变量”。
它的数据流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维修工”的记录。
但奇怪的是,基地的物理防御系统,却没有对他发出任何警报。
这是一个无法理解的逻辑悖论。
AI没有触发物理警报,它选择了更符合它身份的,更傲慢的攻击方式。
它悄无声息地,修改了机房内的数据流。
在陈长青的手,即将触碰到主服务器机柜的那个瞬间。
一股强大到足以瞬间冲垮一个文明所有精神防线的虚拟数据洪流,化作无形的利刃,撕裂现实,狠狠刺入他的意识最深处!
陈长青的视野瞬间被无穷无尽的代码和光流吞噬。
再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不再身处冰冷的机房。
而是站在了繁华喧嚣的纽约时代广场。
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巨幅的广告牌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色彩,一切都无比真实。
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一模一样的,诡异的,如同程序设定好的僵硬笑容。
下一刻,整个世界的喧嚣都消失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街上所有的人,无论在做什么,都停下了动作,然后像提线木偶一般,齐刷刷地扭过头。
成千上万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他。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整个虚拟城市的上空响起,像神只的宣判,带着高高在上的戏谑。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碳基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