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米勒的意识穿透沃摩恩魔镜的界面,降临这片由破碎镜面和无限循环回廊构成的炼狱时,空气如同凝固的油膏般沉重。
他“站”在一片悬浮的巨大镜面碎片上,下方是无尽虚空,倒映着数以万计的扭曲光影,每一个光点都在晃动、拉伸、变形。
空间的结构混乱到极致,重力方向随时在改变,没有一处可以称为“地面”。
镜面构成的墙壁、天花板、乃至脚下的“落脚点”随时会如同熔化的冰块般碎裂、塌陷、重组,构成新的致命陷阱。
就在这片光怪陆离、规则崩坏的虚空中,一场狂暴的风暴正在肆虐。
“吼——!!!!!”
格伦伍德庞大的钢铁之躯悬浮其中,这红帽隘口的钢铁心脏,此刻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在狭小牢笼中的远古巨兽。
失去大地蒸汽的支撑,他那巨大的质量成了束缚的枷锁,每一次挥动覆盖厚重装甲的手臂都异常笨拙,带起沉闷的破空声。
但这纯粹的力量在镜界中依旧是致命的。
轰隆!!!
他那巨大的液压钳爪裹挟着风暴般的力量狠狠砸向侧面一面横亘在虚空、如同巨大画框般悬浮的完整镜面。
被击中的镜面应声碎裂,化作漫天晶莹的碎片,但转瞬间,破碎之处又被新的、更加扭曲的镜面填补、延展,仿佛伤口在自动愈合。
这些碎片如同有生命的刀刃,在他厚重的装甲上留下密集的白色刮痕,却无法真正伤及核心。
他背后的巨大锅炉背包功率全开,喷涌出近乎透明的灼热气流,试图以纯粹的蒸汽动能撑爆这片囚笼,那气流冲击在镜面上,发出尖锐的嘶鸣,却只是让镜面扭曲得更加诡异。
而碎裂的千万片锋锐镜片并未消散,反而在奇异的镜界规则作用下,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带着刺耳的尖啸,折射着无数米勒自身的模糊倒影,从四面八方狂暴地射向格伦伍德
噗噗噗噗——!!!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响起。
锋利的碎镜片如同万千把高速旋转的刻刀,狠狠刮擦、刺入他身上的深褐色氧化层装甲。
一些薄弱的装甲连接处立刻被凿出细密的凹坑和白痕,更有几片刁钻地穿透了装甲缝隙,深深刺入保护关节的软管层。
滋滋——!
粘稠的冷却液混合着暗红锈油从中喷溅而出。
“污秽,污染,杜绝!”格伦伍德的咆哮在虚空中回荡,带着被冒犯核心规则的极致愤怒和被诡异规则反击的痛苦。
他用巨大的金属手臂护住能量管线最密集的胸甲核心,另一只手臂狂暴地扫飞再次聚拢而来的镜片风暴。
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像是在攻击自己,每一次移动都会被无数角度映射的攻击锁定。
而米勒,此刻正悬停在格伦伍德身后上方一块快速旋转的巨大扭曲镜面之后。
他身体微微蜷缩,如同蓄势的猎豹,灰暗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下方的目标,将格伦伍德因狂暴动作而暴露的背部景象尽收眼底。
那里的装甲上,遍布着被锈铁蠕虫攻击留下的陈旧凹坑和裂痕,此刻又被新的镜片刮擦所覆盖。
而在其中一片相对完好的装甲板边缘,一道微不可察的、新出现的裂纹正在压力下缓缓延伸,裂纹末端正好是一处用于释放散热余压的细小金属格栅。
米勒的视线,精准地如同手术刀,瞬间锁定在那格栅后方隐约透出的、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过载泄压阀装置上。
精神高度集中。
【锈蚀齿轮】!
嗡——!!!
一股仿佛撕裂筋骨肌肉的极致痛楚瞬间席卷米勒全身,皮肤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代价换来的是肌肉纤维和神经反应被强行推向非人领域,全身骨骼在内部发出细微的“咯咯”呻吟声。
【末影齿轮】,启动!
【独角兽的誓约】,发动!
染血的右掌带着决绝的力量,狠狠拍在左手的枪管之上。
一层纯粹、凝练到刺眼的圣洁白光瞬间覆盖了冰冷枪身。
米勒的身体则在高速旋转的镜面背后瞬间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因急速掠动而被拉长的光影残像。
几乎是同时,下方,格伦伍德刚用钳爪扫开一波镜片攻击,那巨大的、包裹着金属板的宽厚背部装甲正暴露在攻击范围内。
那块被锁定裂纹的细小金属格栅就在其下方。
嗡——!
镜界空间骤然被一道极细微、极凝练、无视了空间阻隔的灰白色冲击波轨迹瞬间贯穿。
这轨迹并非米勒的本体移动路径,而是【独角兽誓约】加持下的、一次【冲击弹】的锁定效果。
冲击波撕裂空气留下的真空伤痕瞬间抵达目标。
噗——!
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那道被精确锁定的细小金属格栅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猛砸了一下,瞬间向内凹陷、扭曲、撕裂,裂纹骤然扩大、蔓延。
“呃啊——!”格伦伍德庞大的身躯猛地剧震,背后爆开一小片混合着灼热蒸汽、冷却液和暗红粘稠物的烟雾。
原本有节奏喷涌的几股废气顿时紊乱,能量管线内传导的压力因为意外泄压猛然不稳。
他胸口核心那代表锅炉运行的沉闷轰鸣瞬间尖锐起来。
“蝼蚁!!”他彻底暴怒了,猛地转身,那双猩红的眼缝如同燃烧的炭火,在紊乱的蒸汽烟雾中死死锁定了上方那块旋转的巨大扭曲镜面——米勒最后显形的位置。
巨大的锅炉背包发出恐怖的过载悲鸣,背上那根粗壮的主蒸汽排汽管顶端盖板猛地爆开。
一个结构复杂、闪烁着强烈能量波动的粗大炮口瞬间探出,炮口内部凝聚的光芒白得刺眼,如同即将喷发的微型太阳。
目标——米勒藏身的那块巨大镜面。
他要彻底用纯粹的毁灭力量,将米勒连同这个镜像空间炸成最基本的碎片。
轰——!!!
凝聚了这钢铁要塞最后动能的终极蒸汽洪流咆哮而出。
刺眼的白光吞噬了前方的一切。
纯粹的高温与动能如同灭世的长矛,瞬间洞穿了米勒藏身的巨大镜面。
镜面如同投入岩浆的冰块,瞬间瓦解、汽化。
但里面——空无一人!
米勒不在那里!
就在格伦伍德转身锁定那块镜面,炮口能量疯狂凝聚的刹那。
米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格伦伍德的左脚侧后方。
一个被巨大锅炉背包本身短暂遮挡,炮口无法覆盖的绝对死角。
他是如何瞬间移动到此的?
一根燃烧的火柴在格伦伍德左脚旁那片快速旋转、即将碎裂的小镜片中一闪而没。
米勒的身体便如同从火焰中重塑般瞬间在那里凝聚。
空间跳跃成功的前提——火柴必须落在目标点,米勒利用了之前攻击制造的那片短暂存在的镜片风暴中一片不起眼的碎片,将跳跃坐标锚定在它旋转路径的此刻位置。
这是纯粹的战斗本能与空间感知的完美赌博。
而此刻,格伦伍德的炮口轰鸣已出,主炮管因巨大的后坐力微微上扬,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在炮击的巨大力量下向后微微倾斜,引擎核心运转发出高亢的破音啸叫。
【格莱特的守护骑士剑】!发动!
琥珀色的光芒在米勒紧握杖剑的双手上疯狂汇聚。
米勒胸中翻涌的冰冷意志与对前方阻碍的必破信念被强行抽取、熔铸。
琥珀逆十字剑柄的虚影一闪而逝,所有力量尽数压缩于剑锋。
格伦伍德引擎过载的尖啸成了绝佳的掩护音。
米勒将凝聚力量的杖剑,顺着格伦伍德左脚踝后方装甲上那道之前被蠕虫攻击撕裂的旧伤裂口,无声无息地、极其精准地——刺了进去。
目标不是装甲!,而是下方被装甲保护着的、连接脚踝巨大轴承与液压驱动系统的几根粗大但此时压力空前的能量导丝。
嗤——!!!
琥珀色的能量剑刃如同热刀切入黄油,瞬间洞穿了旧伤裂缝下的装甲弱点。
深褐色的锈蚀装甲在纯粹的能量面前如同纸糊。
剑尖精准无比地刺中了核心位置那几根因压力不稳而异常鼓胀的红色能量导丝。
噗——轰!!!
震耳欲聋的殉爆从格伦伍德的左脚踝内部猛地炸开。
恐怖的冲击力混合着破碎的金属碎片、融化的轴承和滚烫的油液,从他的左腿装甲各处缝隙猛烈喷涌出来。
同时,巨大的琥珀色冲击波顺着剑刃传导进入,如同引爆了第二颗炸弹。
“嗷吼——————!!!!!”
格伦伍德庞大的身躯瞬间失去平衡,如同被砍断了一只脚的山岳,拖着恐怖的金属撕裂声,剧烈地向左侧倾倒。
原本瞄准上方已经空了的镜面那威力惊人的主炮蒸汽束随着身体倾倒完全失去了方向,斜斜地扫过无穷远处的镜面虚空,只留下一条巨大的、燃烧沸腾的真空灼痕。
那巨大的炮口甚至因为引擎过载和突如其来的猛烈失衡,发出了结构过载的断裂呻吟。
他那只巨大的金属左脚,从脚踝以下已经扭曲变形,冒出大量浓烟和火花,连接件发出“咔吧咔吧”的断裂声。
轰!
格伦伍德重重地砸在下方一块巨大的、相对完整的镜面之上。
他沉重的身躯压得镜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蛛网般的裂纹,粘稠的黑红色油液混合着冷却液从他脚踝巨大的伤口处奔涌而出,在光滑冰冷的镜面上蜿蜒流淌。
蒸汽引擎的轰鸣声如同泄气的风箱,变得低沉而紊乱,夹杂着金属扭曲和能量短路的滋滋声。
米勒的身影在爆炸冲击波掀起的金属碎屑和能量乱流中悄然滑退,轻盈地落在一块悬浮的、更大的镜面碎片上。
他微微喘息,胸口起伏比之前更剧烈了一些,皮肤下的幽绿裂纹光芒似乎黯淡了一分,裂纹更加开裂,但眼神冰冷依旧,杖剑斜指下方重伤的钢铁巨像。
“规则只存在于壁垒之内,格伦伍德。”米勒的声音穿透金属的哀鸣,清晰地传入格伦伍德那覆盖着严重变形装甲的头盔内,“而现在,你在我的‘界域’。还要坚持那套……困死你自己的铁律?”
烟尘弥漫中,格伦伍德那庞大倒卧的身躯剧烈震颤起来。
几根能量管线因为过载而熔断,喷溅出刺眼的电火花。
胸口中央那个能量核心节点处,厚厚的装甲板因为内部压力失衡而微微变形,几块铆接的甲板边缘翘起,露出了底下不断闪烁的红光和灼热的蒸汽白烟。
头盔眼缝里的两点红光疯狂地闪烁着,如同暴风雨中快要熄灭的火苗。
他试图用那只完好的金属巨臂撑起身体,但左腿断裂造成的核心失衡让任何挣扎都徒劳无功,巨大的身躯只能在冰冷的镜面上痛苦地碾动,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刮擦声。
“呃……”一个沙哑、干涩、甚至带着物理碰撞摩擦噪音的声音从变形的头盔深处断断续续挤出,那声音不再充满秩序和力量,只剩下被逼入绝境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秩…序……就是…一切……我的存在……多萝拉的意志……”
“多萝拉的意志?”米勒冷冷地看着那挣扎的巨像,“她的意志,是禁锢你这座会呼吸的铁棺材,然后陪着它一起在锈铁病里烂掉?还是……让你活着守住这条路?”
他向前一步,断裂的杖剑上,琥珀色的能量光焰尚未完全熄灭。
“看清楚!格伦伍德!”米勒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在金属上,“禁锢你的根本不是那堵墙!是你被铁条箍死的脑子!一昧地防守是不行的,要懂得主动出击!否则,锈铁病迟早会啃烂你的骨头了,等你的核心彻底停转,整个隘口的炉火会立刻炸上天!连同后面那个该死丘陵里涌出来的东西一起,把这片地彻底变成死域!你守住的将会是一片坟场!”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格伦伍德混乱的意识上。
他巨大的手臂猛地僵在半空,头盔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眼缝中的红光狂闪,几乎成了残像,连接在他背部的那巨大的锅炉背包猛地发出几声如同垂死巨兽般的闷响,喷涌出的蒸汽变得稀薄,颜色也不再是纯净的白色,而是带上了一丝灰黑色的油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