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野的靴底在金属地面上拖出火星。
每一寸摩擦都像砂纸蹭过骨头。
溅起的火花没等落地就变了形，扭曲成细小的银线，簌簌钻进白虎张开的嘴。
苏乐乐的指尖扣进龙野的掌心。
青鳞在她手背上泛起冷光。
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鱼鳞片，贴在龙野的皮肤上，传来细密的颤抖——她看见白虎的前爪踩碎了块青铜碎片，那碎片是刚才被剑气劈断的门环残片，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作白虎皮毛上流动的银纹。
“它在吃金属。”苏乐乐的声音发紧。
尾音被突然响起的嗡鸣截断。
白虎的瞳孔猛地收缩，原本琥珀色的虹膜泛起水银般的光泽，整个刃牙领域开始震颤，那些插在地面的金属刃牙像活过来似的，根根竖起，尖端对准两人的心脏。
龙野拽着苏乐乐往后急退。
离卦火纹顺着手臂缠上手腕。
化作圈跳动的火焰环，他试图用火焰灼烧那些逼近的刃牙，却看见诡异的一幕：火舌舔过金属表面的瞬间，刃牙突然暴涨三寸，火焰的热量竟成了催发它们生长的养分。
“规则不是相克。”龙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唐三临终前的机械义肢。
那时候金属构件在应龙血脉的催动下化作龙鳞，此刻白虎的领域里，所有金属都在遵循另一种逻辑——吞噬一切含金属元素的物质，包括能量形态的。
苏乐乐突然松开他的手。
青鳞护盾在她身前展开。
半透明的鳞甲上，《诗经》的纹路正逐字亮起，像有人用月光在上面写字。当最前排的刃牙刺向护盾时，没有发出碰撞的脆响，而是像冰块投入热水般，慢慢融进了青鳞里。
“乐乐！”龙野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想扑过去拉开她。
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那些融进青鳞的金属正在反向流动，顺着护盾的纹路爬向白虎，在半空中凝结成细小的锁链，一端连着苏乐乐的肩膀，一端扎进白虎的瞳孔。
苏乐乐的嘴唇发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青鳞覆盖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有无数细小的金属颗粒在皮下滚动，视野里突然闪过些破碎的画面：生锈的铁门，带血的手术钳，还有个模糊的白大褂身影，正在说“金属过敏体质……不适合神嗣计划……”
“这些不是我的记忆。”她猛地晃了晃头。
额前的碎发扫过龙野的手背。
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龙野突然意识到，苏乐乐的青鳞没有被吞噬，反而在与白虎的金属规则产生某种共鸣——那些《诗经》纹路像滤网，只允许特定的金属能量通过。
白虎的喉咙里发出低吼。
瞳孔中的水银光泽剧烈翻涌。
它似乎对这种共鸣感到愤怒，猛地扬起头颅，整个领域的金属刃牙同时震颤，发出刺耳的蜂鸣。龙野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发烫，表盖内侧的剑痕开始发光，与那些蜂鸣形成诡异的共振。
“怀表。”苏乐乐的目光落在他口袋上。
青鳞护盾的纹路突然加速流转。
刚才融进护盾的金属锁链变得滚烫，烫得苏乐乐指尖发麻，她下意识地往龙野身边靠了靠，青鳞与龙野手腕的火纹相触，竟迸发出金红色的火星——那些火星落在地上，没有熄灭，反而像种子般生根发芽，长成细小的金属藤蔓。
“它怕这个。”龙野捕捉到白虎瞳孔的收缩。
他立刻解下怀表。
打开表盖的瞬间，剑痕的光芒与火纹相融，在空气中画出个残缺的卦象。那些金属藤蔓仿佛受到指引，顺着卦象的轮廓疯长，缠绕向白虎的四肢，接触到皮毛的地方，竟发出烤肉般的滋滋声。
苏乐乐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能感觉到护盾在吸收更多金属。
那些来自刃牙的能量顺着血脉往心脏涌，青鳞的颜色越来越深，像淬了钢的琉璃。当白虎的爪子拍向龙野时，她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护盾与虎爪相撞的刹那，整个领域的金属突然静止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龙野看见白虎的瞳孔里。
倒映着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苏乐乐青鳞上流动的《诗经》纹路，一个是怀表齿轮转动的轨迹。这两个影子正在互相吞噬，又互相催生，像太极图里的阴阳鱼。
“规则的核心是平衡。”龙野突然明白了。
他将怀表抛向苏乐乐。
火纹顺着手臂一路烧到指尖，在半空画出完整的离卦，“它吞噬金属，也会被特定的金属能量反噬——你的青鳞能过滤，我的火纹能催化，合在一起就是它的克星。”
苏乐乐接住怀表的瞬间。
青鳞与表盖的剑痕相贴。
发出清脆的共鸣声，像风铃被月光敲响。那些缠绕白虎的金属藤蔓突然爆开，化作漫天金粉，每一粒粉末都带着离卦的火纹和《诗经》的纹路，落在白虎身上，燃起青蓝色的火焰。
白虎发出震耳的咆哮。
瞳孔中的水银光泽开始剥落。
露出底下更深邃的颜色，像熔化的黄金。它试图再次操控领域里的金属，却发现那些刃牙正在逆向生长，尖端开始融化，化作液态的金属流，往苏乐乐的青鳞汇聚。
“它在害怕。”苏乐乐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能感觉到那些金属流里。
混杂着无数细碎的意识，有武器破碎时的不甘，有工具被遗弃时的委屈，还有些模糊的人声，在重复着“解脱”两个字。青鳞护盾突然剧烈震颤，将所有金属流压缩成块拳头大的晶体，晶体里能看见白虎缩小的虚影。
龙野的火纹适时包裹住晶体。
离卦的光芒将其彻底封死。
他看着白虎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那些流动的银纹正被晶体吸走，“这些被吞噬的金属有了自己的意志，它们不想再被操控。”
苏乐乐把晶体贴在眉心。
青鳞的纹路与晶体里的虚影产生共鸣。
她轻声念起刚在记忆碎片里听到的句子：“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话音落下的瞬间，晶体突然裂开，化作漫天光点，融入领域的每个角落。
白虎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那些金属刃牙开始崩塌。
化作无害的银白色粉末，在地上堆积成白虎的轮廓，又慢慢消散。龙野扶住脱力的苏乐乐，发现她手背上的青鳞多了些细密的金线，像用熔化的金属画上去的。
“刚才那些记忆……”苏乐乐抬头看他。
眼里还蒙着层水汽。
“像别人的故事，又好像……是我的一部分。”
龙野握紧她的手。
怀表在两人掌心微微发烫。
表盖内侧的剑痕变得更深了，隐约能看见些新的纹路，像是某种动物的爪痕。他知道，这只是金系试炼的开始，白虎瞳孔里的规则，不过是终焉之门给他们的第一道考题。
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像是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
龙野抬头望向领域尽头，那里的雾气正在散去，露出道新的门户，门户上刻着个巨大的“金”字，字的笔画间，缠绕着与苏乐乐青鳞相同的金线。
“下一关，该轮到木了。”龙野将怀表揣回口袋。
火纹在他指尖跳跃。
映着苏乐乐手背上的金线，像两簇互相依偎的火苗。他想起唐三说过的话，规则从来不是用来打破的，而是用来理解的——就像他和苏乐乐，看似截然不同的力量，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找到共生的方式。
苏乐乐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
青鳞上的金线轻轻闪烁。
像在回应怀表的跳动。她不知道那些突然涌现的记忆碎片意味着什么，但握着龙野的手时，心里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仿佛很久以前，他们也曾这样并肩站在某个危险的地方，用彼此的力量对抗整个世界。
金属粉末在他们脚边继续消散。
露出底下刻着甲骨文的地面。
组合起来是“相生”两个字，字的边缘还残留着火焰灼烧的痕迹，像极了龙野刚才画出的离卦。
龙野深吸一口气。
拉着苏乐乐往新的门户走去。
靴底踩过那些逐渐冷却的粉末，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有人在轻轻拨动怀表的齿轮。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敢踏进去。
苏乐乐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
那里还残留着怀表的温度。
青鳞上的金线突然亮了一下，在她手腕处组成个小小的图案——三瓣糖花，和童年时龙野画在她手背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