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拾(姜凝妧)如同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冰冷荆棘丛的阴影里,后背被尖刺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她心中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
阁内的对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刺入她的灵魂!
*主上需要他!* 那个如同梦魇般笼罩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点名要阿珩!为什么?!阿珩身上有什么是他们需要的?!
夜魈那恶魔般的低语——“你夜魈……不想要他么?” “主上从不在意过程,只在乎结果……”——更是让她浑身血液逆流,一股毁灭性的杀意几乎冲破理智的牢笼!这赤裸裸的暗示,让她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那两个禽兽碎尸万段!
紧接着,那个如同诅咒般的名字被吐出——**严秀茹!**
这个名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明澜的记忆深处!毁容药的剧痛、被追杀的恐惧、与阿珩生生分离的绝望……那些血淋淋的画面瞬间涌现!是她!这个毒妇!原来她的父亲竟然是侯爷!难怪当年能调动那般势力,将她和阿珩逼入绝境!
夜魈那充满鄙夷的唾骂——“废物!跟她那个侯爷父亲一样没用!”——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快意,反而点燃了更深的恨火!这对蛇蝎父女!她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而夜魈追问的“北境招兵书”,更让她心惊!伪造边防印信,招兵买马……他们想干什么?!造反吗?!那个“主上”的野心,竟如此滔天!
最后,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追问——“那个女子呢?那个……被严秀茹‘处理’掉,却又‘活’过来的女子……查得如何了?她到底是谁?现在……又在何处?”——让姜凝妧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在查她!夜魈在查她!
就在她心神剧震、杀意沸腾之际,赵酩那充满恶意和轻蔑的回答,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了下来:
“那个公主姜凝妧?毁容药毁掉的那个贱人?”赵酩的声音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鄙夷,“大人放心!她早就被严秀茹处理得干干净净了!就算当时没死透,一个毁了容、如同恶鬼般的女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她还有脸回到翊珩身边吗?哈哈哈!”
“公主”两个字像惊雷炸响!他们知道她的身份!他们一直都知道!毁容药……果然是处心积虑的谋杀!
“萧大人好不容易才从那个贱人的阴影里走出来,”赵酩的语气变得暧昧而讨好,仿佛在替萧翊珩“庆幸”,“如今有大人您……呃,和主上的赏识,前程似锦!那个没用的废物公主,早该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要是还有半点自知之明,就该找个没人的地方烂掉!怎么还敢出现?就算出现,也是个没脸见人的丑八怪,萧大人见了,怕是要做噩梦呢!”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明澜的心上!毁容的剧痛、被至亲背叛的绝望、如同阴沟老鼠般苟活的屈辱……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黑暗记忆,伴随着赵酩恶毒的嘲讽,如同火山般在她心底爆发!
*‘贱人……’* *‘没用的废物……’* *‘抛下翊珩……’* *‘没脸见人……’* *‘丑八怪……’* *‘做噩梦……’*
这些恶毒的词汇在她脑中疯狂回响,几乎要将她撕裂!愤怒、屈辱、恨意、还有一丝被深埋的自厌……如同熔岩般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死死咬住嘴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深可见血的月牙痕!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出去与那些人同归于尽的冲动!
就在这时——
观星阁巨大的琉璃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抹绯霞色的身影,如同驱散阴霾的霞光,出现在通往观景露台的门边。
是萧翊珩。
他不知何时离开了窗边,此刻手中拈着一枝不知从何处折来的、开在悬崖石缝间的野蔷薇。那花朵并不名贵,甚至有些单薄,但在他如玉的指尖映衬下,却显出几分倔强的生机。
他似乎并未察觉到阁内瞬间凝滞的气氛和赵酩脸上来不及收起的恶意。他微微垂着眼睫,目光专注地落在手中的花朵上,唇角噙着一抹极淡、却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笑意。高处的风拂过他额前散落的几缕发丝,掠过他精心描画、秾丽妖冶的眼尾,吹动他绯霞色宫装宽大的袖摆和裙裾,衣袂飘飘,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
阳光透过琉璃,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凡尘,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纯净与脆弱,又糅杂着罂粟般的妖异诱惑。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幅流动的、活色生香的绝美画卷。
赵酩瞬间看呆了,方才的恶毒嘴脸僵在脸上,只剩下痴迷的呆滞。
就连夜魈兜帽下的阴影,似乎也凝固了一瞬。那冰冷的、审视的目光,此刻也完全被那抹绝色身影所攫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沉的探究和……兴味。
阁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丝竹、谈笑、阴谋、恶语……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摄人心魄的美景按下了暂停键。
萧翊珩仿佛浑然不觉自己成了目光的焦点。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蔷薇娇嫩的花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那专注的神情,那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被风拂动的发丝和衣袂……构成了一幅美得令人窒息、也令人心碎的景象。
藏在下方荆棘丛阴影里的姜凝妧,也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了这一幕。
尽管心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屈辱,尽管身体还在因为愤怒而颤抖,但在看到阿珩拈花而立、沐浴在阳光下的瞬间,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紧紧攥住,又猝然松开!
痛!尖锐的痛!是为他所承受的觊觎和危险的痛!
美!窒息的美!是为他惊世容颜和那份遗世独立气质的震撼!
爱!汹涌的爱!是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身处何种险境,都刻入骨髓、无法磨灭的爱恋!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呜咽。她的阿珩……她的珍宝……正在那豺狼环伺的险峰之上,绽放着足以令星辰失色的光芒!而她,此刻却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着,听着那些人对她的肆意侮辱!
萧翊珩似乎欣赏够了手中的花,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阁内神色各异的两人,仿佛只是随意一瞥。那眼神清澈见底,又深不见底,让人完全无法窥探他内心的分毫。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那枝野蔷薇,步履从容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仿佛刚才只是去露台吹了吹风,折了一枝心仪的小花。他将那枝带着露水、在奢华宴席上显得格格不入的野蔷薇,轻轻地、随意地放在了手边精致的餐盘旁。
绯霞的华服,秾丽的妆容,与那枝山野间倔强生长的、带着刺的小花,形成了强烈的、充满隐喻的对比。
赵酩和夜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在那枝花上,心思各异。阁内那剑拔弩张、充满阴谋的气息,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山野气息的美丽,短暂地冲淡了,却又在平静的表面下,酝酿着更深的暗流。
回程的马车内,气氛比来时更加诡异和压抑。赵酩脸色变幻不定,时而痴迷地偷看萧翊珩,时而因为恐惧和算计而眼神阴鸷。夜魈则如同入定的磐石,兜帽下的阴影深不可测,但那冰冷的目光,却比来时更加频繁、更加深沉地落在萧翊珩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剖析。
萧翊珩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