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妧看着苏芷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宫门外的夜色里，又回头看看殿内那张在烛光下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妖孽脸，终于忍不住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松开拉着萧翊珩的手，双手叉腰，小脸上写满了大写加粗的“无语”。
“阿珩啊……阿珩，你的美貌……”姜凝妧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无力感，“这都第几个了？柳贵人，吴贵人，现在连尚药局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苏司药都……”她夸张地用手指比划着，“一个、两个、三个！这才半天功夫！她们是约好了组队来参观‘昭阳宫奇景’的吗？奇景就是你！”
她绕着萧翊珩走了一圈，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控诉这件珍宝带来的麻烦，最后停在他面前，踮起脚尖，伸出双手，用指尖轻轻捏住他那张被画得妖冶绝伦的脸颊两侧，往中间挤了挤，让那饱满诱人的红唇微微嘟起。
“看看！看看这张脸！”姜妧的语气又气又好笑，“红妆金粉，妖孽横生！祸国殃民！简直就是行走的迷魂香！难怪她们一个个魂不守舍，路都走不稳了！”她捏着他的脸晃了晃，“你说你，没事长这么好看干嘛？还让我给你画成这样？这不是存心招蜂引蝶吗？”
萧翊珩被她捏着脸，被迫嘟着嘴，那双被红色眼线勾勒得魅惑横生的紫眸里，此刻却清晰地映照着姜妧气鼓鼓的小脸。他眼中没有半分恼意，反而清晰地流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纯然的无奈。
是的，无奈。
强大如他，面对千军万马、阴谋诡计都面不改色的北境世子，此刻面对自家小公主的指控和这些前赴后继、令人啼笑皆非的“骚扰”，感到了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无奈。
他微微蹙眉，试图摆脱姜妧作乱的手指，含糊不清地开口，声音因为被捏着脸而显得有些闷：“……妧妧，松手。听话，她们在怎么看都没用我是妧妧的私有物。” 那语气里的无奈简直要溢出来。
姜凝妧看他这副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松开了手，但依旧不依不饶：“你看！你自己都无语了吧！堂堂世子，被一群后宫妃嫔当奇珍异兽围观，感觉如何呀？”她眼中闪着促狭的光，故意逗他。
萧翊珩抬手揉了揉被捏得有点发麻的脸颊，眼神恢复了些许清冷，但那丝无奈依旧盘桓在眉宇间。他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简洁有力地概括了所有心情：“……麻烦。”
姜凝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就是！太麻烦了！”她一把抱住萧翊珩的胳膊，像只护食的小兽把他往软榻那边拽，“以后除了我，谁都不准看！我明天就让人在昭阳宫门口立个牌子，‘内有猛兽，生人勿近’！不，‘内有绝世妖孽，闲人退散’！是不是也觉得我有些麻烦。”
萧翊珩被她拽着坐下，听着她孩子气的话，眼中的无奈终于被一丝纵容的笑意取代。他抬手，轻轻拂开她额前因激动而散落的一缕碎发：“傻妧妧，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我的妧妧麻烦呢，明明就是最可爱的小太阳。我怎么样我要随我家妧妧的心情。妧妧开心最重要其他人，无所谓。” 只要她开心，立什么牌子都行。
姜凝妧这才满意地哼哼两声，靠在他肩头，把玩着他玄色衣袖上的暗纹。殿内烛火跳跃，映照着两人依偎的身影，驱散了刚才一连串“不速之客”带来的荒诞感。
*宫墙阴影下。
苏芷的脚步越来越快，夜风似乎也无法吹散她脸颊上残留的滚烫。那惊鸿一瞥的魔魅容颜，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被红色胭脂和金粉勾勒出的极致妖冶，那在公主出现瞬间绽放的、足以融化寒冰的温柔……每一帧画面都在冲击着她自以为坚固的意志。
该死！我真是怎么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冰冷的眼神重新凝聚，带着一丝后怕的狠厉。
她在做什么？她竟然也像那些愚蠢的后宫女人一样，被一副皮相迷惑得心神失守！简直是耻辱！是致命的弱点！
那个男人……那张脸……确实是惊心动魄的祸水！但那又如何？不过是一具迟早会腐朽的皮囊！是阻碍她完成任务的干扰项！
**清醒点，苏芷！ 她在心中厉声呵斥自己。**你的目标只有一个——皇帝！你的武器只有一种——牵机引！** 任何旁骛，任何动摇，都可能让她万劫不复，辜负蛛网的培养和期望！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张妖孽的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精密的计划。下一次给皇帝送药或请脉的机会……必须更加谨慎，更加完美。她需要创造机会，让那“牵机引”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融入皇帝的日常。也许……是熏香？是药茶？还是……皇帝惯用的某种东西？
苏芷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她不再去想昭阳宫里的惊鸿一瞥，脚步坚定地朝着尚药局走去，身影重新融入宫廷深沉的夜色里。只有掌心的刺痛，提醒着她刚才片刻的失神，也警示着她前路的危险。蛛网的暗影，在短暂的波动后，再次归于沉寂，等待着下一次更致命的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