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泾河水府,水晶宫。
泾河龙王刚刚结束晨间的修炼,正与几位龙子在水晶花园中漫步,欣赏着奇异的深海珊瑚与发光的鱼群。
昨日与袁守诚的赌约,他早已笃定自己必赢,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只待今日看那道人灰溜溜滚的出长安城。
就在这时,水府上空,一道威严堂皇的金色法旨凭空凝聚!
浩荡的天威瞬间笼罩整个水府,所有水族无不瑟瑟发抖,匍匐在地。
“玉帝敕令,泾河龙王接旨!”
一个洪亮而冰冷的声音响彻水府。
泾河龙王心中一惊,连忙整理衣冠,带着龙子龙孙匆匆赶到正殿前广场,对着金色法旨恭敬跪拜:
“小神恭聆圣谕!”
金色法旨光芒流转,威严的声音清晰地宣读:
“敕命:着令司雨正神,泾河龙王,于今日行云布雨,泽被长安!
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
共得雨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不得有误!钦此!”
法旨内容一字一句传入泾河龙王的耳中,如同九天惊雷,震得他神魂俱颤!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龙躯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这……这与昨日那袁守诚所言之语,分毫不差!
他昨日还笃定那袁守诚就是一个骗子,可今日天庭法旨的便印证了对方的神算!
这袁守诚,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能精准算到天庭敕令?!
想到自己昨日还与其打赌,甚至口出狂言……巨大的恐惧和后怕瞬间攫住了他。
“小神……小神,谨遵玉帝法旨!”
泾河龙王声音干涩,艰难地叩首领旨。
金色法旨化作点点金光消散,那股沉重的天威也随之退去。
泾河龙王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冷汗已浸透了内衬。
他心中再无半分对赌约胜利的期待,只剩下对袁守诚深不可测的敬畏,以及对自己昨日鲁莽行为的无尽懊悔。
“父王?”
九子小鼍龙察觉到父亲的异常,关切地上前。
“这赌约一事证明那道人确实是有大神通的,我等错了无非损失一些金银,丢失一点脸面罢了。
能跟如此人物和解,已是万幸!”
他昨夜得授《上清大洞真经》和《紫府纯阳度厄神咒》,
正沉浸在玄奥功法的体悟中,所以对赌约之事并不甚在意。
“我儿言之有理。”
泾河龙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为父要去行雨了。你……好生修炼。”
等施雨结束以后,为父就去道歉。”
带着满心的惶恐与沉重,敖广强打精神,点齐行云布雨的仪仗——
雷公、电母、风伯、云童等一班神只,驾起龙车,升上泾河高空。
他抬头望向长安城方向,眼神复杂。
事已至此,唯有按旨意行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开始履行神职。
“辰时已至,布云!”
随着龙王号令,滚滚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迅速遮蔽了长安城上空的阳光,天色顿时阴沉下来。
巳时一到。
“发雷!”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在云层中滚动,电母手中电光闪烁。
午时来临。
“雨来!”
龙王手中令旗挥下,淅淅沥沥的雨丝终于从云层中飘落,初始细密,渐渐变得绵长。
长安城街道上,行人纷纷撑起油伞或寻找避雨之处。
卦摊旁,袁守诚抬头望着如期而至的细雨,脸上并无喜色,反而眉头微蹙,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
云端,泾河龙王敖广全神贯注,操控着雨量。
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这个数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头。
雨水均匀洒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未时将近,雨量即将圆满。
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
距离龙王龙车不远,一片看似寻常的厚重云层阴影之中,一道枯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身影模糊不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下方正全神贯注行雨的泾河龙王。
枯瘦的身影抬起一根手指,对着泾河龙王的背影,极其隐晦地凌空一点!
嗡!
一道无形无质的诡异波动,瞬间跨越空间,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泾河龙王的后脑!
正全神贯注操控雨量的泾河龙王,只觉得识海中“嗡”的一声闷响!
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入!
一股难以抗拒的眩晕感和混乱意念猛地爆发开来!
他眼前一黑,心神瞬间失守!
那精准操控着雨水点数的神念,如同被强行拨动的琴弦,骤然失控!
哗——!
下方长安城的雨势,在未时即将结束的刹那,毫无征兆地猛地增大!
如同天河倒灌!
密集的雨点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砸在屋顶、街道上!
雨量瞬间暴涨,远远超出了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的界限!
“不好!”
仅仅失神了一刹那,泾河龙王便凭借着金仙修为强行挣脱了那股混乱意念的干扰!
然而,当他看清下方那瓢泼大雨和感知到远超敕令的雨量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龙脸煞白,冷汗如瀑!
“停!快停下!”
泾河龙王惊恐地嘶吼,拼命挥动令旗,强行止住雨师风伯的法力输出!
雨,终于停了。
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已是积水成河。
泾河龙王失魂落魄地站在云端,龙爪微微颤抖,看着下方的长安城,巨大的恐惧将他彻底淹没。
完了!
违逆玉帝敕令,擅自更改雨数,这是杀头的大罪!
他猛地抬头,看向之前那片阴影云层,那里早已空空如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那识海中被强行侵入的刺痛感和失控的雨量,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是谁?!究竟是谁要害我?!”
泾河龙王心中发出绝望的呐喊。
长安城,卦摊旁。
袁守诚望着天空中迅速散去的乌云,又看了看街道上迅速上涨的积水,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天数如此,何至于斯……”
他缓缓坐回自己的小凳上,取过桌上一只粗瓷碗,倒上半碗浑浊的米酒,慢慢啜饮起来。
一场席卷三界的滔天巨浪,已因这长安城一场“错误”的大雨,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