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珏一行人离了青城山以后,倒也不急着赶路,一路游山玩水。
小青、红菱带着墨玉、金豆两个虎娃娃,兴致勃勃地辨识沿途奇花异草;
雪练得了《天马踏虚诀》,时常化作一道迅疾白影,在云海山巅间穿梭演练,引得王道灵啧啧称奇;
小鼍龙敖睿则跟在玄珏身侧,虽强作镇定,但眼底那份对表兄的担忧却挥之不去。
如此行了数日,眼前景象陡然一变。
莽莽群山仿佛被一柄开天巨斧从中劈开,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
两侧崖壁陡峭如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透着荒凉与死寂。
谷底传来沉闷的轰鸣,那是湍急的水流在狭窄幽深的涧底奔腾撞击产生的。
寒气森森,直透骨髓,连日光落在此处都显得黯淡阴冷。
涧口处罡风呼啸,盘旋如刀,寻常飞鸟都难以飞渡,正是那困锁神龙的险恶之地——鹰愁涧。
“好一处绝地囚笼。”
玄珏负手立于涧边,法眼微开。
只见涧底黑水翻涌,怨戾之气纠缠如墨,更有一股桀骜不屈的龙气被死死压制其中,不得解脱。
他微微摇头,随口吟道:
“千仞绝壁锁幽寒,涧底龙吟透骨酸。
玉鳞本应腾云海,奈何枷重困深潭。”
吟罢,他看向身边早已按捺不住的小鼍龙:“去吧。”
敖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运转龙族法力,蕴含穿透力的声音滚滚而下,直贯幽深涧底:
“表兄!敖烈表兄!小弟敖睿,泾河水府敖睿,特来探望!还请现身一见!”
声音在空谷中回荡,激起阵阵回音。
涧底那奔腾的水声,似乎也为之一滞。
片刻的死寂后——
“轰隆!”
幽暗的涧水猛地炸开一道巨大的水柱!
水花四溅,寒气弥散。
一道矫健修长的身影破水而出,稳稳落在涧边一块湿滑的巨石上。
来人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眉宇间锁着深深的郁结,脸色也因常年不见天日而显得有些苍白。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水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原本该是明亮锐利的龙睛,此刻却沉淀着屈辱跟疲惫。
正是那触犯天条,被打落尘埃的西海三太子——敖烈。
“敖睿?”
敖烈目光锁定小鼍龙,眼中的郁结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真的是你?你怎么寻到此地来了?”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敖睿的双臂,上下打量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表兄!”
敖睿亦是眼眶微红,反手紧紧握住敖烈的手,
“小弟终于见到你了!这些年……你受苦了!”
他瞥了一眼下方那寒气蚀骨的深涧,心中涌起强烈的酸楚与愤怒。
堂堂西海龙宫三太子,竟落得如此境地!
兄弟二人久别重逢,自是激动难言。
互诉了几句别情,敖睿便收敛情绪,郑重地将玄珏等人一一介绍:
“表兄,这位便是我师尊,玄珏真人!”
敖烈目光转向玄珏。
眼前之人一袭青袍,气度沉凝渊深,周身并无迫人威压,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从容气度。
灵犀坊市之主!天庭镇魔将军!
任何一个身份都足以震动三界!
敖烈心中剧震,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恭谨至极:
“小龙敖烈,身陷囹圄,形貌狼狈,失礼之处,万望真人海涵!
表弟能拜入真人门下,实乃天大造化!
敖烈在此,代他叩谢真人点化教导之恩!”
他这礼行得情真意切,既是对强者的敬畏,更是为表弟得遇明师而由衷欣喜。
玄珏微微颔首:“三太子不必多礼。敖睿既为我徒,探望兄长亦是情理之中。”
敖烈脸上露出一丝窘迫,看了看下方幽暗的涧水,又看了看岸上众人,迟疑道:
“此处荒僻,非是待客之地。
只是小龙这‘水府’……实在简陋,恐污了真人与诸位道友法眼……”
“无妨。”
玄珏淡然道,袍袖轻轻一挥。
一道无形的柔和法力瞬间扩散开来,将众人笼罩其中,形成一个隔绝寒水的光罩。
“带路吧。”
敖烈感激地看了玄珏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化作一道白光,重新投入涧水。
玄珏裹挟众人,紧随其后。
涧水冰冷刺骨,幽暗无光。
下潜了约百丈,才见水底一侧崖壁下,勉强开凿出一个数丈方圆的简陋石洞。
洞口随意用几块礁石遮挡,洞内更是空空荡荡,唯有一张天然形成的粗糙石桌,以及一张同样简陋的石床,此外别无长物。
洞壁上凝结着厚厚的寒霜,水流在洞内缓缓流淌,更添几分凄冷。
这便是昔日尊贵的龙三太子如今的“洞府”。
“这……”
小鼍龙敖睿踏入这“水府”,看着眼前这比泾河水府最低等水卒居所还要寒酸的环境,
一股怒火直冲顶门,俊脸涨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舅舅他……他怎能如此狠心!
就算你犯了天条,打入这鹰愁涧已是重罚,难道连一应用度都吝啬至此吗?
西海龙宫,竟凉薄如斯?!”
敖烈苦涩地摇摇头,示意敖睿不必再说,只是招呼众人在冰冷的石床上勉强坐下。
他看向敖睿,转移话题道:“表弟,你如何得知我在此处?泾河……伯父可还安好?”
提到父亲,敖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怒火更炽。
他深吸一口气,将父亲因灵性水族被捕捉而愤怒、继而与那袁守诚打赌,
然后师尊到访收徒、父亲又遭佛门暗算错行雨数、险些身死道消,
最后师尊追查发现佛门的算计,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敖睿的声音带着切齿的恨意,在冰冷的洞府中回荡。
“佛门?!”
敖烈霍然起身,俊朗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一股属于真龙的暴戾气息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
“又是佛门!好!好一个慈悲为怀!好一个普度众生!”
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表弟,不瞒你说!我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恐怕也逃不脱佛门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