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城陷落的烟尘,隔着一整个无尽之海,似乎都能呛到洛丹伦王都的贵族老爷们。
“难民!又是难民!”一个脑满肠肥的贵族指着港口方向,镶金边的袖口抖得像风中的树叶,“看看那些船!破烂得像是刚从海底捞上来!看看那些人!脏得连乞丐都不如!他们带来的只有瘟疫和恐慌!”
港口区确实一片狼藉。几条勉强能浮在水面上的破船,卸下了一群群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幸存者。他们裹着破烂的布片,在洛丹伦深秋的寒风里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伤口的腐臭和绝望的气息。孩子们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依偎在同样麻木的母亲怀里。
“瘟疫?恐慌?”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压过了贵族的抱怨。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洛丹伦的国王,站在王宫露台上,俯瞰着港口。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难民,最终落在那面被熏得发黑、却依旧被高高擎起的暴风城狮鹫旗帜上。旗帜下,一个穿着磨损板甲、头发凌乱却站得笔直的中年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同样穿着小号板甲、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的男孩——安度因·洛萨和瓦里安·乌瑞恩。
“他们带来的,是兽人如何用绿皮和钢铁碾碎一个王国的血淋淋的证据!”泰瑞纳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瘟疫?恐慌?那是兽人战斧砍在你们脖子上之前,最后的安逸!”
贵族们噤若寒蝉。
泰瑞纳斯转向身边的侍从:“传令下去。腾出所有能用的仓库、谷仓、甚至马厩!征调所有医师和牧师!粮食按战时配给发放,优先保证这些孩子和伤者!告诉他们,洛丹伦,不会抛弃自己的兄弟!”他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鹰,“同时,向库尔提拉斯、吉尔尼斯、激流堡、奥特兰克……所有人类王国,发出最紧急的魔法传讯:艾泽拉斯的生死存亡,就在此刻!让他们放下一切可笑的争端和算计,带上他们的军队,立刻!马上!到洛丹伦来!我们,需要联盟!”
命令像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千层浪。抱怨声被更强烈的恐慌和忙碌取代。整个洛丹伦王城,如同一架被强行启动的战争机器,在国王的铁腕下轰然运转起来。
几日后,王宫议事厅。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巨大的艾泽拉斯地图铺在长桌上,象征部落的狰狞红色箭头,已经从燃烧平原一路刺穿了整个艾尔文森林,箭头尖端狠狠钉在暴风城的位置。
“暴风城…没了?”吉尔尼斯的吉恩·格雷迈恩声音干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图边缘。他身后代表库尔提拉斯的戴林·普罗德摩尔上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紧盯着那片象征故国的区域。
“不是没了,陛下。”洛萨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钢铁般的硬度。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隐痛,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剑。“是被亵渎,被占领。但狮鹫的意志还在!只要乌瑞恩的血脉还在,暴风城就永不陷落!”他重重拍了拍身边瓦里安稚嫩却紧绷的肩膀。
“意志?意志能挡住兽人的战斧和那些…那些喷火的怪物?”奥特兰克的艾登·佩瑞诺德国王尖刻地反问,语气里充满了对洛萨“空谈”的不屑和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挡不住。”一个沉稳洪亮的声音响起。议事厅厚重的橡木大门被推开,一个身影沐浴在门口涌入的光线中。他身材高大魁梧,穿着朴素却一尘不染的银色战甲,须发皆白,面容如同刀削斧凿,眼神锐利而充满洞悉一切的智慧。他的出现,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肃。
“阿隆索斯·法奥大主教!”泰瑞纳斯微微颔首致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冀。
法奥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洛萨身上,微微点头。“兽人的力量,源于狂暴的邪能与野蛮的体魄。单靠凡人的勇气和钢铁,确实难以抗衡。”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但圣光,从未抛弃祂的子民。”
他走到长桌前,手指在洛丹伦王都的位置轻轻一点。“圣光,不仅指引灵魂,亦能化为庇护之盾,焚尽邪恶之焰!我们需要新的战士,新的力量!他们将是信仰的利剑,圣光的壁垒!他们将以神圣之名,守护生者,驱逐黑暗!”
“白银之手?”泰瑞纳斯轻声问道,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正是。”法奥的声音斩钉截铁,“我将亲自挑选最虔诚、最无畏的骑士,传授他们运用圣光之力的法门。乌瑟尔·光明使者,将是我的第一位学徒,也将是这支骑士团的先锋!”
“乌瑟尔?”洛萨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那是一个以虔诚和武勇闻名的年轻骑士。
“是的,安度因。”法奥看向洛萨,眼中是绝对的信任,“圣光之刃,即将出鞘。联盟,需要这柄利剑!也需要你这位无冕的战帅,引领我们所有人!”
洛萨深吸一口气,胸中的郁结似乎被圣光之名驱散了些许。他环视一周,目光灼灼:“那么,诸位国王陛下,将军们!为了我们各自的家园,为了人类的存续,为了艾泽拉斯的未来——”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陪伴他杀出暴风城的佩剑,剑尖指天,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声音响彻整个议事厅:
“联盟!今日成立! 用剑与火,铸就属于我们的新秩序!”
“为了联盟!”泰瑞纳斯第一个应和,声音坚定。
“为了联盟!”戴林、吉恩…甚至佩瑞诺德,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成见,低吼出声。
瓦里安站在洛萨身后,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看着眼前这些决定大陆命运的大人物,看着那柄指天的利剑,看着地图上被染红的暴风城,一股滚烫的、混杂着仇恨与信念的火焰,在他幼小的心脏里熊熊燃烧起来。
就在这誓言回荡、群情激奋的时刻,洛萨握剑的手腕内侧,一道早已愈合的、几乎看不见的旧伤疤,突然传来一阵微弱到极致的、针扎般的寒意。那寒意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洛萨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随即被更强烈的责任感和战意淹没。
窗外,洛丹伦的夕阳将王都染成一片壮烈的金红,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铁血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