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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冠堡垒的尖顶刺破翻滚的铅灰色云层,如同指向末日的利爪。寒风不再是单纯的呼啸,而是裹挟着无数亡灵的尖嚎与冰晶摩擦的锐响,汇成一首直抵灵魂的黑暗交响。提里奥·弗丁踏在万年玄冰雕琢的阶梯上,每一步都留下短暂的白霜脚印,旋即被永不止息的风雪抹去。他身后的队伍,是艾泽拉斯此刻最奇特的景象:圣光的化身,银白的甲胄在幽暗的堡垒中散发着温暖却孤立的光晕;伯瓦尔·弗塔根,联盟的雄狮,眉头紧锁,手始终搭在剑柄上,肌肉紧绷如同随时会扑出的猛兽;达里安·莫格莱尼,黑锋骑士团的大领主,死亡之力在他符文重铠上流淌,冰冷的视线扫过堡垒深处每一个阴影角落;德拉诺什·萨鲁法尔,部落的年轻战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白雾,他刻意不去看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但眼中压抑的、对阿尔萨斯记忆的仇恨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萨尔,大地元素的低语在他耳边回响,元素之灵在此地传递着混乱与深沉的恐怖,让他古铜色的皮肤下力量暗涌;吉安娜·普罗德摩尔,法师的敏锐让她感知到空气中每一丝躁动不安的奥术与死灵能量,指尖萦绕着防御性的寒芒;凯恩·血蹄沉稳如山,但眼中是对未知的忧虑;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被遗忘者的女王,如同最深的阴影般沉默,弓弦紧握,兜帽下的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王座,审视着每一个活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与冰冷的计算。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圣光、奥术、元素之力、纯粹的物理力量、亡灵的冰寒,数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场在此狭小空间内碰撞、挤压,形成无声的雷鸣。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刀片。弗丁能感觉到圣光在体内低吼,本能地排斥着这片亵渎之地无孔不入的死亡气息,他必须用钢铁般的意志将其压制,专注于使命。伯瓦尔的目光死死锁住王座深处那片翻涌的、比最深的夜还要浓重的黑暗,那里是亡者国度的心脏,也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或者陷阱。

“她来了。”达里安的声音低沉,带着亡灵特有的共鸣,打破了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

王座深处,那片绝对的黑暗开始蠕动、凝结。并非实体走出,而是极致的寒冷获得了意志。空气发出被冻结的呻吟,无数冰晶凭空凝结,旋转、汇聚,勾勒出一个高挑、纤细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人形轮廓。冰蓝色的能量如同活水般在她周身流淌,最终凝固成覆盖全身的、布满尖刺与古老符文的冰晶铠甲。冰蓝色的长发并非毛发,更像是纯粹的能量流,在她身后无风自动,闪烁着幽冷的光泽。她的脸庞苍白如月下新雪,完美得不似凡物,双眸睁开,冰蓝色的瞳孔深处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寒深渊。凛冬女皇——凛雪,巫妖王——降临。没有脚步声,只有冰层在她脚下蔓延的细微“咔嚓”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威压如同冰山般轰然压下。这不是阿尔萨斯那种暴虐的毁灭意志,也不是耐奥祖阴冷的算计,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更浩瀚的冰冷统治力。它直接作用于灵魂核心,让最勇敢的战士膝盖发软,让最敏锐的法师思维冻结。德拉诺什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全靠战士的蛮横意志才没有跪倒,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铁锈味。吉安娜的防御法术光晕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萨尔脚下的冰面无声开裂,元素之力在体内咆哮着对抗这源自死亡的绝对权威。弗丁身上的圣光猛地炽烈了一瞬,形成一个抵抗的光环,他紧握灰烬使者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伯瓦尔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攥住,每一次搏动都无比艰难。希尔瓦娜斯的身影似乎更加融入阴影,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冰冷的、不屈的敌意。

凛雪的目光扫过众人,那视线并非阿尔萨斯般的嘲讽与毁灭欲,而是一种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本质的审视,冰冷、漠然,带着非人的高度。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弗丁身上,一个意念,如同直接在每个人的颅骨内凝结的冰锥,刺入脑海:

“见证。”

话音落下的瞬间,凛雪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或质疑的机会。她抬起一只覆盖着冰晶甲胄的手,动作优雅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指尖所指之处,王座大厅中央的坚硬冰面无声无息地融化、塌陷,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坑洞。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从中翻涌而出,混合着腐烂血肉、硫磺和更深邃的、仿佛来自星球腐烂内脏的腥甜气息,瞬间冲散了堡垒本身的死寂寒气。这气味是如此浓烈而亵渎,凯恩·血蹄闷哼一声,强壮的蹄子踏前一步稳住身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吉安娜脸色煞白,指尖的奥术光辉剧烈闪烁,本能地构建起一道净化屏障;连希尔瓦娜斯兜帽下的鼻翼都微微翕动,这味道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直指某种更本质的腐朽。

坑洞边缘的冰层如同活物般向上攀爬、凝结,形成数根粗壮的、布满扭曲倒刺的寒冰锁链。锁链绷紧,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恐怖之物被从黑暗中硬生生拖拽出来,重重摔在冰面上。

那是一只无面者。但它并非艾泽拉斯历史上已知的任何一种形态。它的体型堪比一个食人魔,主体是不断流淌着粘稠黑绿色脓液的、不定型的肉块,表面覆盖着不断开合、渗出污血的吸盘和裂缝,仿佛无数张饥饿的嘴。十几条末端长着锋利骨刃或吸盘的触手疯狂地抽打着冰面,留下滋滋作响的腐蚀印记。最令人作呕的是它的“头部”——如果那能称为头部的话——没有眼睛,只有一张不断开合、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喉咙深处闪烁着病态的幽绿色光芒,从中持续不断地发出一种低沉、混乱、仿佛千万个声音叠加在一起的嘶嘶低语。这低语并非作用于听觉,而是直接钻入脑海,试图瓦解理智,煽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疯狂。

“虚空造物…被古神之力深度腐蚀的天灾构造体…”达里安·莫格莱尼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作为黑锋骑士团的大领主,他对死亡和扭曲并不陌生,但眼前这个生物散发出的纯粹恶意和混乱,让他符文剑上的死亡之力都感到了本能的排斥。他能感觉到构成这怪物的死亡能量本身就在尖叫、扭曲,被一种更原始、更贪婪的黑暗所吞噬和转化。

“它曾是…我的战士。”凛雪的意念再次在众人脑中响起,冰冷平直,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重量。她指尖微动,一缕冰蓝色的能量如同灵蛇般射出,精准地刺入无面者躯干上一个相对完整的区域。那里的血肉剧烈翻腾、收缩,隐约显露出一副被极度扭曲、几乎完全融化的亡灵骸骨轮廓!几片破碎的、染着污秽的洛丹伦制式铠甲碎片还嵌在腐肉里,如同一个残酷的墓志铭。这景象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天灾军团的战士,死亡本身,也无法抵御这种来自虚空的侵蚀。

“嘶——吼——!”被寒冰锁链束缚的无面者似乎感受到了凛雪的意志触碰,猛地爆发出更加疯狂的挣扎和嘶吼。它那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大张,一股粘稠如沥青、闪烁着剧毒绿芒的脓液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向离它最近的伯瓦尔!

“圣光佑我!”伯瓦尔反应神速,巨大的狮鹫盾牌瞬间前顶,金色的圣光在盾面汹涌爆发,形成一面坚实的壁垒。嗤啦!剧毒脓液撞在圣光壁垒上,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剧烈声响,大片大片的黑烟腾起,圣光壁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变薄。伯瓦尔脚下的冰面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寸寸龟裂,他咬紧牙关,手臂肌肉贲张,圣光源源不断地注入盾牌,抵抗着那毁灭性的腐蚀力量。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怪物的攻击强度远超他的预估。

就在圣光壁垒即将被彻底腐蚀洞穿的刹那,一道冰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无面者侧翼。凛雪甚至没有挥动她腰间的符文剑,只是并指如刀,隔空对着无面者喷射脓液的巨口部位轻轻一划。

无声无息。一道极致的、仿佛能冻结时间的寒光闪过。

那喷射着毁灭脓液的巨口连同它连接的一大块腐肉组织,瞬间被从无面者主体上切割、剥离。被切割的部分甚至来不及掉落,就在空中被一层迅速蔓延的、纯净得近乎透明的寒冰彻底封冻,凝固成一坨巨大的、内部还保持着喷射姿态的扭曲冰雕。失去了攻击源头,残余的脓液压力骤减,被伯瓦尔奋力一震盾牌,圣光爆发,彻底净化成一股恶臭的黑烟消散。

无面者发出了更加痛苦和狂怒的嘶鸣,断口处喷涌出瀑布般的污血和蠕动增生的肉芽,更多的触手疯狂地卷向凛雪。

凛雪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在密集的触手攻击中飘忽移动,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到毫厘,冰晶长靴点在冰面上,留下转瞬即逝的霜花。她没有再攻击,只是冷漠地“展示”着这怪物的疯狂与再生能力。她的意念如同冰冷的判决再次降临:

“这,只是爪牙。你们所知的‘天灾’…亦是它的猎物。”

凛雪无视了在冰面上疯狂挣扎嘶鸣的无面者,那不断蠕动的腐肉和喷溅的污血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她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光芒骤然变得深邃,如同蕴藏了亘古的冰川。她缓缓抬起双手,十指指尖萦绕起璀璨而冰冷的蓝色光弧。

“看。”她的意念简洁而沉重。

随着她双手虚按的动作,整个冰冠堡垒王座大厅的空间猛地向内塌陷、扭曲!坚硬的冰壁、高耸的穹顶、甚至脚下踩踏的万年玄冰,都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剧烈晃动起来,色彩被剥离,线条被拉伸。弗丁感觉脚下坚实的地面瞬间变成了流沙,一种强烈的失重感攫住了他,灰烬使者猛地插入剧烈波动的冰面才稳住身形。吉安娜低呼一声,法师的本能让她瞬间辨识出这是极其高深的空间投影魔法,但施法者并非依赖奥术网络,而是直接调用诺森德这片冰封大地的本源寒冰之力作为媒介,其规模和精妙远超她的想象。萨尔脚下的元素之力发出尖锐的警报,大地与寒冰的根基正在被强行扭曲重构。

扭曲的景象瞬间稳定下来,但众人已不再置身于冰冠堡垒。他们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昏暗无光的巨大地底空间。头顶是倒悬的、犬牙交错的巨大冰锥,如同远古巨兽的獠牙。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只有偶尔掠过的、散发着惨绿色磷光的巨大蝙蝠状生物,才勾勒出深渊那令人心悸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尘埃、霉菌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岩石与黑暗本身的绝望气息。

这里是诺森德的地底深处,一个连最勇敢的矮人探险家都未曾标记过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幻象的中心,是一场无声却惨烈到极致的战争。

一边是无穷无尽的、形态各异的虚空造物:更多被古神之力扭曲的无面者,它们比堡垒中展示的那只更加巨大、畸形,覆盖着厚重的、仿佛岩石与血肉融合而成的甲壳,挥舞着能撕裂钢铁的巨螯和鞭笞触手;如同巨大腐烂蠕虫的虚空畸变体,在地面或岩壁上高速蠕动,留下腐蚀性的粘液轨迹,裂开的环形巨口中喷吐着瓦解心智的声波;还有无数形态模糊、如同流淌阴影般的低级仆从,它们汇成黑色的潮水,无声地淹没视野。

而对抗这股污秽潮水的,是另一支军队——一支冰冷、沉默、高效到令人窒息的军队。它们是凛雪的天灾军团。

没有食尸鬼的疯狂嚎叫,没有憎恶的腐臭气息,没有成群结队的地穴恶魔。这支地底的天灾军团主要由两种单位构成:

第一种是庞大的构造体军团。它们由诺森德万载寒冰与深埋地底的古老金属矿脉核心熔铸而成,形态如同放大了数倍的冰霜维库人战士,关节处是精密的齿轮与符文阵列。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沉默地挥舞着同样由寒冰与金属铸造的巨大战斧、长矛和塔盾。每一次劈砍、突刺、格挡都精准而高效,冰晶武器在击中虚空生物时爆发出刺骨的寒气,能瞬间冻结那些粘稠的血肉和触手,使其变得脆弱易碎。它们组成坚不可摧的移动防线,用沉重的塔盾抵挡着虚空畸变体的声波冲击和腐蚀粘液,用冰冷的长矛精确地刺穿无面者甲壳的缝隙。冰屑与破碎的黑色甲壳在无声的碰撞中四处飞溅。

第二种是亡灵法师方阵。他们数量相对较少,但位置靠后,被构造体严密保护着。这些法师早已失去了生者的样貌,干枯的躯体包裹在破烂但铭刻着强大符文的法袍中,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冰蓝色的灵魂之火。他们没有念咒,只是整齐划一地抬起枯骨手臂,指尖迸射出密集的冰蓝色射线——寒冰箭的强化版本,每一道都蕴含着冻结灵魂的极寒和撕裂空间的锋锐。冰蓝色的弹幕如同暴雨般倾泻在虚空仆从汇成的黑色潮水中,所过之处,低级的阴影仆从瞬间被冻结成扭曲的冰雕,随即在后续射线的冲击下碎裂成冰尘。即使是大型的无面者被集火命中,坚硬的甲壳也会在极寒中龟裂,动作变得迟缓僵硬,成为前方构造体巨斧下更容易被摧毁的目标。

战争是无声的。只有武器碰撞的闷响、冰晶冻结的咔擦声、虚空生物被撕裂时粘液喷溅的噗嗤声、以及构造体关节转动的低沉嗡鸣构成了一曲诡异而肃杀的挽歌。冰冷的寒气与虚空散发的污秽、混乱气息在战场上激烈碰撞、湮灭,形成一股股肉眼可见的能量乱流,卷起地上的尘埃和冰屑。

幻象的视角猛地拉近,聚焦在一场小规模但极其惨烈的遭遇战上。一小队精锐的构造体战士(他们的冰晶盔甲上铭刻着更复杂的符文)和三名亡灵法师,被一大群形态更加扭曲、散发着浓郁紫色虚空气息的高级无面者包围了。这些无面者似乎拥有更高的智慧,它们的攻击不再盲目,而是带着狡猾的配合。几条粗壮的、覆盖着厚重骨板的触手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向构造体的防线,迫使它们举盾防御,与此同时,另外几只无面者巨口张开,喷吐出浓郁的、翻滚的虚空暗影,如同活物般缠绕向被保护在后方的亡灵法师!

一名亡灵法师首当其冲。那翻滚的虚空暗影瞬间缠绕上他枯骨般的身躯,如同强酸般侵蚀着他法袍上的符文,发出滋滋的声响。法师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剧烈地跳动、闪烁,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试图抬起手臂施法,但枯骨手臂上迅速蔓延开蛛网般的紫色裂纹,动作变得无比僵硬迟缓。

“不!”达里安·莫格莱尼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即使明知是幻象,他也能感受到那种被虚空侵蚀、即将失去自我的绝望。那是比死亡更恐怖的终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纯粹由极寒意志构成的冰蓝色光环以那名被侵蚀的亡灵法师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光环扫过,缠绕的虚空暗影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尖啸,被强行驱散、冻结成片片飘落的黑色冰晶。亡灵法师身上蔓延的紫色裂纹也被瞬间压制、冻结,不再扩散。他眼眶中原本剧烈闪烁、趋于混乱的灵魂之火猛地稳定下来,重新燃起冰冷、决绝的蓝光。

紧接着,所有在场的构造体战士和亡灵法师的动作骤然变得无比协调、高效,仿佛被同一个意志直接操控。它们放弃了防御,发动了决死的反冲锋。构造体战士的巨斧上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芒,以远超之前的速度和力量劈砍出去,精准地斩断无面者攻击的触手。亡灵法师们则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威胁,枯骨手臂齐齐指向包围圈外一个体型格外庞大、似乎是指挥者的无面者。数十道强化寒冰箭汇聚成一道粗大的、散发着绝对零度气息的冰蓝洪流,瞬间贯穿了那个无面者指挥官的厚重甲壳!极寒能量在它体内爆发,将它从内部冻结成一个巨大的、布满裂痕的冰雕,随即轰然炸裂,污秽的冰渣四射飞溅。

指挥官被秒杀,包围圈瞬间瓦解。但代价是惨重的。发动反冲锋的构造体战士在无面者疯狂的临死反击中损毁大半,残骸散落一地,冒着寒气。那名被虚空侵蚀过的亡灵法师,虽然被光环稳定了状态,但他的一条枯骨手臂连同半边法袍已经在侵蚀中彻底化为灰烬。他沉默地站在同伴的残骸中,仅存的独臂再次抬起,指尖冰蓝光芒闪烁,准备迎接下一波冲击。

幻象到此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拉回现实,扭曲的空间感瞬间消失。脚下重新变成了冰冠堡垒冰冷坚硬的玄冰地面。耳边那地底战场无声的厮杀瞬间被堡垒内呼啸的寒风和远处亡灵若有若无的哀嚎所取代。浓烈的血腥味、腐臭味和硝烟味也消散无踪,只剩下冰封王座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死寂。

众人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初醒,无不脸色发白,喘息粗重。德拉诺什身体晃了晃,他刚才在幻象中几乎要本能地冲向那些无面者,战士的热血被那惨烈的战斗彻底点燃。此刻回到现实,巨大的反差让他一阵眩晕,胃里翻腾。吉安娜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幻象中亡灵法师被侵蚀的那一幕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那虚空暗影的形态和能量波动,与她研究过的某些禁忌文献记载惊人地吻合。凯恩·血蹄沉重地呼出一口白气,牛眼中充满了凝重。连希尔瓦娜斯兜帽下的阴影都似乎更深了,她紧握着弓身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弗丁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圣光的躁动和灵魂深处的震撼。他看向凛雪,声音因刚才的冲击而略显沙哑,却异常坚定:“你向我们展示了威胁,巫妖王。但仇恨的锁链并未断裂。阿尔萨斯之罪,天灾军团带给生者的无尽苦难,这冰冠堡垒本身,就是流淌着鲜血与哀嚎的纪念碑!”他手中的灰烬使者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剑刃上流淌的圣光变得更加炽烈,如同燃烧的熔金,将周围粘稠的死亡气息都逼退了几分,在他脚下形成一个温暖的光圈。

“阿尔萨斯!”德拉诺什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压抑的怒火和幻象带来的冲击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双眼赤红,鼻孔喷着粗气,兽人战士的狂暴血脉在体内奔腾咆哮。“血债!必须血偿!”他无视了身旁萨尔试图阻拦的手,巨大的黑色战斧“死亡之愿”发出一声嗜血的嗡鸣,被他单手抡起,沉重的斧刃撕裂寒风,带着万钧之力,裹挟着战士最纯粹的愤怒与仇恨,朝着王座之上的凛雪猛劈过去!这一击毫无章法,却凝聚了德拉诺什所有的力量、愤怒和失去父亲的悲痛,斧刃未至,那股狂暴的气势已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般先行撞向凛雪。

萨尔低吼一声:“德拉诺什!” 他试图调动元素之力束缚同伴,但战士的冲锋太快太决绝。

吉安娜惊叫出声,下意识地在身前凝聚出一面寒冰护盾,目标却是弗丁和伯瓦尔的方向。

希尔瓦娜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在看一场期待已久的闹剧。

就在死亡之愿的斧刃即将触及凛雪那冰晶铠甲的前一刹那,异变陡生!

凛雪根本没有移动分毫,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但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凝聚的意志力如同无形的冰山,精准地、毫不留情地轰然砸落在德拉诺什·萨鲁法尔的灵魂之上!

“呃啊——!”德拉诺什发出野兽般的惨嚎。那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意志核心的绝对碾压。他狂奔的身体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壁,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手中的死亡之愿脱手飞出,旋转着重重砸在远处的冰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庞大的身躯摔在冰面上,滑出去十几码才停下,口鼻喷出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冰晶。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四肢百骸仿佛被万载寒冰冻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灵魂深处回荡着刺骨的寒冷和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力反抗的恐怖。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王座,眼神中除了燃烧的仇恨,第一次不可抑制地涌上了深入骨髓的惊惧——眼前的存在,其本质的冰冷与强大,远超他对“巫妖王”这个称谓的所有想象。这不是阿尔萨斯,这是另一种更古老、更可怕的…东西。

萨尔一个箭步冲到德拉诺什身边,蹲下查看他的伤势,古铜色的手掌按在兽人战士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温和的大地之力涌入,试图安抚那狂暴受创的灵魂。他抬起头,看向凛雪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隐藏的怒意:“巫妖王!这就是你寻求合作的姿态?”

凛雪的目光终于从弗丁身上移开,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德拉诺什身上。那冰蓝色的深渊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她的意念如同极地寒风刮过所有人的意识:

“愤怒,廉价。仇恨,盲目的枷锁。你们引以为傲的力量…”她的视线扫过弗丁手中的灰烬使者,萨尔身上涌动的元素之力,吉安娜指尖的奥术光辉,最后定格在冰面上挣扎的兽人战士身上。“…在真正的深渊面前,脆弱如冰。”她的意念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强调一个不可辩驳的事实。“阿尔萨斯,耐奥祖…皆已是过往的尘埃,囚于吾之意志的牢笼。此刻,唯有虚空,是艾泽拉斯共同的死敌。”

随着她的意念,王座大厅内的光线再次发生变化。凛雪身后那片翻涌的、如同活物般的浓重黑暗剧烈地波动起来。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如同沸腾的墨汁,无数破碎、扭曲的影像在其中疯狂闪现、交织、湮灭:

一张苍老、布满皱纹的兽人脸庞在极度的痛苦和绝望中无声地嘶吼,那是耐奥祖灵魂的残响!他那试图掌控一切、最终却被力量反噬的狡诈灵魂碎片,如同被撕碎的破布,在黑暗的涡流中沉浮、哀嚎。

紧接着,是阿尔萨斯!金色的王子战袍碎片在黑暗中燃烧,扭曲成冰冷的死亡骑士铠甲。英俊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和无法消解的仇恨而彻底扭曲,那双曾经燃烧着圣光、后来被冰霜覆盖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毁灭的疯狂。他残存的意志碎片发出无声的咆哮,充满了对生者的憎恨、对失败的狂怒、以及对被囚禁的不甘!那咆哮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尖针,狠狠刺向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尤其是弗丁和伯瓦尔!弗丁闷哼一声,紧握灰烬使者的手青筋暴起,圣光自动护体,驱散着那直刺灵魂的怨毒。伯瓦尔脸色铁青,仿佛又看到了洛丹伦王座厅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

还有更多…模糊不清的、穿着不同时代盔甲的人形或兽形轮廓在黑暗的涡流中沉沦、挣扎、发出无声的悲鸣。那是被霜之哀伤吞噬、被巫妖王力量束缚的无数亡魂,他们的痛苦、绝望、愤怒和不甘,构成了这片黑暗的底色。

这些来自不同时代、不同灵魂的疯狂碎片,如同无数被囚禁的怨灵,试图冲破束缚,将它们的疯狂与绝望倾泻给在场的生者。

然而,就在这些恐怖的灵魂碎片即将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精神冲击浪潮时,王座之上的凛雪动了。

她只是微微抬起了戴着冰晶护手、覆盖着符文的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种更宏大、更冰冷、更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天穹般轰然压下!这股意志纯粹而浩瀚,带着一种守护的执念和统御万物的绝对权威。

嗡——!

整个冰冠堡垒似乎都在这意志下发出了低沉的共鸣。那些翻腾的、尖叫的灵魂碎片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海,瞬间凝固!耐奥祖那张痛苦哀嚎的脸庞被冻结在扭曲的瞬间;阿尔萨斯咆哮的残影被冰封在无声的嘶吼姿态;无数挣扎的亡魂残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黑暗的涡流中,动弹不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大厅。只有堡垒外永不停歇的风雪呼啸声,此刻听起来也显得格外遥远。

凛雪缓缓放下手。她冰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的寒气似乎变得更加凛冽。她承受着这一切。将两个前任巫妖王和无数亡魂的疯狂执念强行压制、冰封在自身的意志深处,这本身就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负担和痛苦。她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如同透明的冰晶,冰蓝色瞳孔深处的光芒也微微黯淡了一丝,但那份非人的漠然和掌控力却丝毫未减。

“吾即壁垒。”她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疲惫,却又无比坚定。“吾即终结。盟约…或是毁灭。选择权,在你们手中。”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弗丁身上。那目光如同两柄淬火的冰剑,穿透圣光的光晕,直视着白银之手领袖的灵魂深处。“艾泽拉斯的时间…不多了。”

弗丁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他的肺腑,却也让翻腾的心绪稍稍平复。灰烬使者剑柄传来的温暖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他向前一步,圣光的光晕随之扩展,将伯瓦尔和靠近他的吉安娜也笼罩在内,仿佛在无形的压力下划出一片安全的领域。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战锤敲打在冰面上:

“巫妖王,你的力量…你的意志…我们已见证。你所展示的威胁,足以让任何理智的灵魂感到恐惧。”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直视凛雪那双冰蓝色的深渊之瞳。“但信任并非一朝一夕可得。天灾军团带来的伤痛烙印太深,亡灵与生者之间的鸿沟,绝非一次展示就能填平。你需要拿出更多的诚意,证明你所谓的‘守护’,不仅仅是利用我们对抗另一个敌人。”

伯瓦尔紧接着弗丁的话,他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弗丁大人所言极是。盟约,需要规则,需要界限,需要监督!天灾军团必须停止对生者世界的一切主动攻击和渗透!任何行动,必须置于监督之下!”他紧握的拳头显示出内心的激荡,洛丹伦陷落的景象和刚才阿尔萨斯残魂的咆哮依旧灼烧着他的神经。

萨尔搀扶着德拉诺什站了起来,年轻的兽人战士依旧虚弱,眼神复杂地避开王座的方向。萨尔沉稳地开口,声音如同大地般浑厚,试图弥合裂痕:“大地的元素在哀嚎,它们传递着不安与腐朽的低语。巫妖王,你的力量能冻结亡魂的疯狂,但能否冻结人心中的猜忌与旧日的血仇?”他看向弗丁和伯瓦尔,“部落同样看到了威胁。但任何盟约,必须建立在平等与约束之上。我们需要具体的条款,确保力量不会被滥用,确保盟友不会变成新的噩梦。”

吉安娜上前一步,指尖的奥术光辉稳定下来,但眼神依旧充满警惕:“我感知到了那虚空的能量,它…极其危险,与我们所知的魔法体系截然不同,带着强烈的侵蚀性和混乱本质。信息共享是必须的!我们需要了解你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古神的情报,它们的弱点,它们的源头。任何隐瞒,都将摧毁脆弱的信任基础。”

希尔瓦娜斯终于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如同寒风吹过墓穴的缝隙,冰冷而充满嘲讽:“盟约?与掌控死亡的傀儡之主?”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冷笑,“真是令人作呕的讽刺。你们在邀请毒蛇盘踞在你们的卧榻之旁,只因为它暂时没有咬你们?记住今天的选择,活人们。当这所谓的‘女皇’转身时,她的寒冰会比任何刀刃都更快地刺穿你们的后背。”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扫过弗丁、萨尔,最后落在凛雪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一种深沉的、洞悉阴谋的冰冷。说完,她如同融入阴影般,无声地向后退了几步,表明了自己拒绝参与的态度,如同一个随时会引爆的隐患。

凛雪静静地听着,冰封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她时,她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清晰地注入每个人的意识:

“条件,合理。”

“一:吾与直属天灾,止步诺森德及地底深渊,专注虚空之敌。生者世界,非吾目标。”

“二:天灾军团,停止主动攻击生者。过往渗透者,撤回。”

“三:银色北伐军,黑锋骑士团,可于指定区域(冰冠冰川外围,寒冰皇冠隘口)建立哨所。有限合作,情报互通。”

“四:古神情报,共享。”

“五:互不侵犯。违者…即宣战。”

她的意念简洁,冰冷,条理清晰,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如同宣告法则。尤其是最后一句“违者…即宣战”,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杀伐之气,让空气都为之一凝。

弗丁与伯瓦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一丝微不可查的认可。这条件,苛刻,但核心要求得到了回应。萨尔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部落的得失。吉安娜轻轻呼出一口气,信息共享是她最看重的。希尔瓦娜斯在阴影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监督…由谁执行?”弗丁沉声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之一。

凛雪的意念没有丝毫犹豫,指向了伯瓦尔·弗塔根:“他。”随即,又指向达里安·莫格莱尼:“与他。”

伯瓦尔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成为联盟与巫妖王的主要联络人?这意味着他将成为行走在生与死界限之上的桥梁,一个活生生的象征。他看向弗丁,联盟雄狮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责任、沉重、以及对未知的忧虑,但最终化为一种坚毅的接受。他挺直了脊背,对着弗丁和凛雪的方向,重重地点了点头。

达里安·莫格莱尼则单膝跪地,冰冷的符文重甲撞击在冰面上发出铿锵之声。他抬起头,兜帽下的灵魂之火平静地燃烧着:“黑锋骑士团,将成为盟约的剑与眼。我们熟悉死亡,也了解诺森德的阴影。愿为艾泽拉斯,尽献此身。”他的声音带着亡者特有的共鸣,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忠诚。黑锋骑士团作为生者与亡者之间的存在,这个角色再合适不过。

弗丁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落在萨尔和吉安娜身上,寻求最后的确认。萨尔沉吟片刻,看了一眼身边依旧喘息、眼神复杂却不再狂怒的德拉诺什,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吉安娜也微微颔首,指尖的奥术光辉彻底隐去,表明暂时接受。

“那么…”弗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而寒冷的大厅中,带着一种决定历史的沉重感,“以圣光的名义,以艾泽拉斯所有生者之命运的名义…银色北伐军,代表联盟与部落的主要力量…”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冰冠堡垒的寒气都吸入肺中,再化为坚定的誓言,“接受这份《凛冬盟约》!”

“盟约既定,至死方休。”凛雪的意念如同最后的封印,烙印在每一个在场者的灵魂深处。她的话语没有情感,却带着一种比誓言更沉重的宿命感。

话音落下,凛雪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构成她躯体的冰晶铠甲和能量流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丝丝缕缕地飘散、分解,重新融入王座深处那片翻涌的黑暗之中。冰蓝色的长发是最后消失的景象,如同投入深潭的一抹流光。

王座大厅内那令人窒息的威压随之缓缓消散,但一种新的、更加沉重的气氛弥漫开来——那是盟约达成后的复杂与未知。伯瓦尔看着王座深处那片重归平静的黑暗,感觉肩上的担子如同冰山般沉重。达里安沉默地站起身,符文剑无声归鞘。萨尔拍了拍德拉诺什的肩膀,后者甩了甩头,试图摆脱灵魂深处残留的冰冷和恐惧,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王座。吉安娜望向弗丁,法师的眼中充满了忧虑和对未来的不确定。希尔瓦娜斯的身影早已在阴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缕冰冷的敌意萦绕在空气中。

弗丁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象征着死亡与力量的寒冰王座,转身,灰烬使者的光芒在幽暗的大厅中划出一道坚定的轨迹。“我们走。”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领袖力量。新的时代在寒冰与猜忌中拉开了帷幕,前方的道路,注定被风暴与黑暗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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