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璃那句冰冷、刻薄到极致的“马桶按钮”，像一把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叶晓晓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然后狠狠搅动！
不是愤怒，不是羞愧，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碾碎灵魂的冰冷！
是啊……马桶按钮……多么贴切……
她就只是个……可以随意被人使用、用完还能冲走的……工具。
她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为玄女提供容器？
为林小璃充当“唤醒服务”？
为师尊……充当累赘？
巨大的空洞如同冰冷的宇宙尘埃，瞬间灌满了她的胸腔、淹没了她的识海。
林小璃那近在咫尺的、覆盖着古玉的半张脸，那双深如凝固血渊的暗红眸子，此刻不再是温暖的沉寂源头，而是成为了绝望本身具象化的凝视。
她冰蓝色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里面最后一点微光——委屈、不甘、被理解的渴望——彻底熄灭了。
比玄女封印她时更彻底，比魂火将熄时更寒冷。
只剩下无边无际、粘稠如墨的黑暗。
冰冷的死寂。
「……呵呵……」一声极其微弱、沙哑破碎的气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听不出是笑还是哭。
她不再试图挣扎，不再试图辩解，甚至不再流泪。身体在林小璃那只稳定的手下，彻底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软得像一块即将融化的雪，苍白得透明。
就是现在！
就在叶晓晓灵魂最后一点色彩彻底褪去，被纯粹的绝望与死寂湮灭的瞬间！
嗡——！
叶晓晓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源自她灵魂深处的恐怖波动，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不再是被玄女操控时的冰冷寂灭！
而是暴戾！是毁灭！是斩断一切的癫狂！是焚烧万物的凶煞！
“噗——！”一口滚烫的、散发着浓郁血腥气和刺眼金红光芒的血液，毫无征兆地从叶晓晓口中狂喷而出！
这血液如同活物！喷溅在空中并未落地，反而疯狂地燃烧起来！爆发出刺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金红色凶煞光焰！
那光焰的核心，蕴含着一种斩天裂地、屠神戮佛的疯狂剑意！整个雪洞的冰晶瞬间被融化成滚烫的蒸汽，洞壁岩石如同被投入铁水般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快速融化！
“不好！”
一直隐于叶晓晓眉心、生闷气的玄女虚影惊怒交加地再次浮现，冰蓝长眸死死盯着那股突然爆发的凶煞戾气！
她试图调动力量镇压，但这股力量不同于反噬，它并非外来的冲击，而是源自叶晓晓自身的灵魂裂缝！如同早已埋下的引信，终于被绝望这把火彻底点燃！
轰隆！
一声沉闷、带着无尽疯狂与桀骜的炸响，直接在雪洞内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爆开！
叶晓晓的双眼猛地睁开！但那双曾经澄澈如冰蓝晴空的眼眸，此刻一片混沌！左眼燃烧着灼灼的金红色暴戾凶光，如同融化的岩浆！
右眼却翻涌着纯粹的、冰冷的幽暗死气！这两股截然对立却又同根同源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对冲、融合，爆发出足以让元婴修士瞬间神魂溃散的恐怖气势！
“哈哈哈哈哈——！！！”
一个狂放、霸道、充满金属摩擦感和无尽暴戾的狂笑，从叶晓晓口中炸响！但这声音绝不是她的！尖利、粗犷，充满了毁天灭地的疯狂！
叶晓晓的身体在金红与幽暗交织的光焰中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
素雪长发无风狂舞，如同被狂风席卷的墨色瀑布！一道极其凝练、散发着刺穿九霄、撕裂苍穹般锐利凶煞之气的虚影，在她身后显化！
那并非人形！
更像是一把残缺的、遍布锈迹与裂纹、剑刃却在燃烧着焚世凶煞之火的——巨剑残骸！
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的凶戾剑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向场中所有人！
首当其冲的林小璃，那只始终稳定按在叶晓晓额头上的手，指尖周围的空间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漆黑裂痕！
那足以轻易冻结元婴灵力的沉寂之力，竟被这突然爆发的恐怖凶煞剑意灼烧得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林小璃暗红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掠过了一丝清晰的、带着几分意外和真实“被打扰了”的……兴趣。
她覆盖着古玉的半边脸微微侧了侧，视线落在那狂舞的凶煞剑魄虚影上。
“吼！总算透口气了！他妈的！那个冰疙瘩老妖婆压了本大爷多久？！” 剑魄的咆哮带着金属撕裂灵魂的尖锐感，狂笑着，暴戾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扫过全场！
南霜月本就重伤濒死的神魂在这冲击下更是如风中残烛，连哼都没哼一声，彻底昏死过去，身上残留的玄女反噬冰霜瞬间被凶煞戾气焚灭殆尽！
玄女的虚影在狂暴的戾气冲击下闪烁不定，她那张被光晕笼罩的脸上寒意更深，但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冰冷，以及一种……幸灾乐祸的漠然。她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剑魄和林小璃的方向。
既然林小璃非要插手，那这个烫手的麻烦，就让她自己去收拾！她倒要看看，这位“房东”怎么处理这个被绝望彻底唤醒的、连她都觉得棘手的疯子！
“咦？” 剑魄那混杂着金红凶光和幽暗死气的“目光”猛地锁定了距离最近的林小璃。
那股纯粹的死寂与冰冷，对它这样狂暴的存在来说，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冰上，引发了本能的极端厌恶与破坏欲！
“死寂？冰冷？好臭的味道！跟旁边那个冰疙瘩一样讨人厌！” 剑魄咆哮着，叶晓晓身体周围的凶煞金红光芒陡然暴涨！
“不过……你这小娘皮看起来更讨厌！身上那股装模作样的味道，跟那个骗人上当的老女人一脉相承！都是欠砍的货色！”
话音未落，那燃烧着凶煞戾气的残缺巨剑虚影猛地一颤！
一道纯粹由极致暴戾剑意凝结而成的、只有手指长短、却仿佛能斩断法则的暗红色剑气，无声无息地划破空间，带着焚毁灵识、屠戮一切的意志，瞬间就刺到了林小璃的眉心之前！速度快到连残影都未留下！
这道剑魄的攻击，根本无视了叶晓晓的身体承受极限！
它以燃烧叶晓晓的生命本源和灵魂潜能为代价！是纯粹为了毁灭而生的癫狂一击！
林小璃的眼神终于彻底冷了下来。那慵懒沙哑的睡意一扫而空。
“啧，” 她轻轻咂了一下嘴，但声音里没有了之前那种恶劣的调侃，只剩下纯粹的、冻结万物的寒意，“又是麻烦。”
她没有丝毫闪避的动作。那只涂着诡异暗红指甲、之前还温柔安抚叶晓晓的右手，极其随意地……抬了起来。
在她抬手的瞬间，指尖前方不足一寸之处，那点刺向她眉心的、凝聚了剑魄巅峰凶戾之力的暗红剑气，仿佛陷入了粘稠亿万倍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死寂泥沼！
嗤——
一道极其细微、如同淬火声般的轻响。
那道足以瞬间秒杀化神初期修士的恐怖剑气，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就在林小璃指尖那片死寂的“空间”中……如同被投入黑洞的光线，瞬间凝固、晦暗，然后……无声无息地碎成了最细微的死寂尘埃，彻底湮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的冲击。
只有……归于虚无的绝对寂灭！
“吼——？！” 剑魄的狂笑声戛然而止，那疯狂的金红色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混杂其中的幽暗死气似乎也被这匪夷所思的湮灭手段惊得微微一滞！
它感到了莫大的危机！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凶戾与毁灭欲被彻底点燃！
“吼！这是什么法？！再来！！”
剑魄彻底狂暴！
叶晓晓悬浮的身体皮肤瞬间布满龟裂般的细密血纹，全身的生命气息如同决堤般疯狂涌入背后的剑魄虚影！虚影瞬间暴涨！
一道更加粗壮、凝练、燃烧着令人灵魂都感到灼痛的暗红血煞，如同凶龙般咆哮着，撕裂空间，再次斩向林小璃！这一次的目标，是她的心脏！
“蠢货。”
林小璃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她甚至没有看那斩来的凶煞血芒。
另一只手——之前一直按在叶晓晓额头、以沉寂之力温养她残魂的左手——那如同冷玉般毫无血色的指尖，极其精准地……点在了叶晓晓的心脏位置！
嗡！
一层粘稠如墨、沉重到让整个世界都仿佛凝固下来的漆黑死寂屏障，瞬间覆盖了叶晓晓的心口！
剑魄那倾注了叶晓晓大半生命力、带着滔天凶威的血煞剑气，狠狠地撞在了这层死寂屏障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只有如同冰水浇在烧红铁块上的、令人牙酸心悸的“滋滋”声响！
浓烈无比的血煞戾气疯狂地沸腾、试图污染和摧毁那屏障，但触碰到死寂屏障的瞬间，就如同暴露在真空中的泡沫，被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急速地……“湮灭”和“中和”掉！
凶煞剑魄的咆哮瞬间变成了痛苦和狂暴的尖啸！它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如同撞上了一堵连法则都能沉沦的叹息之墙！
不仅无法寸进，那股侵蚀它力量核心、试图将它同化回归原始死寂的力量，更让它感到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惧！
“你……你做了什么？！给我散开！！” 剑魄歇斯底里地咆哮，驱动着叶晓晓的身体剧烈挣扎，但林小璃的那只手如同最沉重的铐锁，纹丝不动。
林小璃无视了剑魄的咆哮，她的目光第一次完全落在了叶晓晓那张因痛苦和两种力量疯狂冲突而扭曲、苍白的小脸上。
看着那双眼睛，一只燃烧着疯狂的金红，一只翻涌着冰冷的死寂，那是彻底的迷失。
她那暗红如凝固血渊的眸子里，终于不再仅仅是漠然和被打扰的不悦，而是流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真正意义上的……不满。
那只点在叶晓晓心口的左手，食指的指甲——那如同半干涸暗血般诡异色泽的指甲——轻轻向内……一按！
噗！
叶晓晓身体猛地弓起！一口比之前更加灼热、散发着更纯粹凶煞气息的精血狂喷而出！但这口精血并未燃烧，而是被林小璃指尖弥漫的死亡气息强行包裹、压缩，然后被她屈指一弹！
嗖！
这团被包裹的精血如同炮弹，狠狠砸在了剑魄虚影的核心——那残缺剑刃上裂纹最密集的地方！
“嗷——！！！”
剑魄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凄厉到如同亿万恶鬼同声哀嚎的惨嚎！那凝实的虚影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光芒急剧黯淡！
包裹着它的滔天凶煞戾气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瞬间消散了大半！
它疯狂地挣扎着，试图引动叶晓晓剩余的力量自爆，但林小璃那只按在她心口和额头的手，如同最坚固的牢笼和最精准的阀门，将叶晓晓濒临破碎的身体和灵魂强行锁死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也彻底断绝了剑魄的补充！
林小璃看着因那一指而萎靡震怒、光芒明灭不定的凶戾剑魄，那慵懒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锤子，敲在剑魄的意识核心上：
“闹腾完了吗？”
“就这点本事，还想冲出来当大爷？”
林小璃的语气带着一丝刻骨的嘲讽。
“你，”她暗红的眼珠转向疯狂挣扎的剑魄虚影，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笑意。
“不过是她魂魄断裂时溅出来的一点污秽残渣，和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点怨毒戾气，混合在一起，又恰好被某个自以为是的冰疙瘩（她扫了一眼旁边幸灾乐祸的玄女虚影）像堵耗子洞一样胡乱塞进这把快散架的破剑里，才养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她的眼神变得更加轻蔑，甚至带着点怜悯。
“一个被绝望情绪稍微引诱一下就迫不及待跳出来的‘灵’……说你是剑魄都抬举你了。顶多算是个有点能力的……茅坑石头？”
林小璃的目光扫过剑魄身后那残破的巨剑虚影，话语刻薄到了极点。
“一把早已断裂腐朽、在哪个犄角旮旯生锈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破烂玩意儿里的‘癔念’，也配在本源面前自称‘本大爷’？”
她顿了顿，仿佛是在打量一件垃圾，语气冰冷残酷：
“你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她当个可以随时引爆的火药桶。她越绝望，你越兴奋，她越痛苦，你越强大，直到……把她彻底烧成灰烬，然后，你这个没了柴薪的火星子，自然也噗嗤一下——熄灭了。”
她的目光落回叶晓晓那张扭曲痛苦的小脸上，声音低沉了一些，却带着让剑魄灵魂都在颤栗的寒意：
“你保护不了她，你只会加速她的毁灭。你——就是附在她灵魂骨头缝里的脓疮和蛆虫。现在，”
林小璃的那只暗红色的眼珠再次锁定剑魄，那股冻结一切的死亡沉寂力量如同实质的重压，狠狠碾在剑魄那本就不稳定的意识核心上：
“给、我、滚、回、去。”
“在她死透之前，最好乖乖待在脓包里，别——再——跳——出来。”
“否则，”林小璃的声音轻柔下来，却更显恐怖，“下次就不是点一下你这么简单了。我会把她骨头缝里这点脓血，” 她顿了顿，吐出的字眼让整个空间都冻结了，“连你带那条缝，一起……刮、干、净。”
剑魄的虚影在那恐怖的语言和力量的碾压下，疯狂地挣扎！发出不甘、暴怒、却又夹杂着深深恐惧的嘶鸣！
它试图反抗，但林小璃的沉寂之力死死压制着它，叶晓晓体内也再无一丝生命力可供它抽取！那被强行按回去的玄女力量甚至在暗中涌动，带着彻骨的冰寒在“伤口”上撒盐！
玄女的虚影在远处冷笑一声，声音充满了刻薄的奚落：“跳梁小丑，丢人现眼。”
剑魄发出最后一声充满怨毒和不甘的咆哮：“老女人！你等着！还有你！小娘皮！本大爷……”
狠话未放完，那燃烧的金红凶光和幽暗死气在林小璃绝对死寂力量的压制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野兽，挣扎着、扭曲着，最终如同潮水般急速倒卷，不甘地、深深地缩回了叶晓晓的心口深处，彻底消失了。
叶晓晓悬浮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支撑，软软地跌落下来，正好被林小璃的双臂接住。
怀中少女身体冰冷，气若游丝，皮肤下的血纹因为刚才剑魄的强行抽取和林小璃的压制，显得更加黯淡狰狞。
她双目紧闭，眼睑下是被剧烈情绪冲击后留下的青灰色，嘴角还挂着刺眼的血痕，整个人脆弱的像一碰即碎的瓷器。
林小璃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暗红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她那只带着诡异暗红指甲的手，轻轻抚上叶晓晓冰冷苍白的脸颊，指尖触碰的肌肤依然带着未散尽的绝望死气。
雪洞内，残留的金红煞气与幽暗死气缓缓消散，只余下冰霜融化的水汽和刺鼻的血腥味。
旁边昏死的南霜月无声无息。
玄女的虚影悬浮在半空，依旧冰冷高傲，但笼罩面容的光晕波动着，显然刚才剑魄的出现和消散过程，以及林小璃那番诛心刻骨又强大到离谱的手段，给她也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她冷哼一声，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冰蓝的身影也再次归于叶晓晓眉心的印记，只留下一句冰冷的低语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哼，看你能‘护’这残器多久。”
雪洞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一次，是真正的、连绝望都显得苍白无力的寂静。
林小璃抱着叶晓晓，仿佛抱着一个随时会消散的噩梦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