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城淡定的轻轻合上了窗户。想着方才钟良就是从这边走过去的,顾烨城皱了皱眉。
徐枫林带着两人往家走,正穿行在荻花街上,顾烨城这几天已经对这条街很是熟悉了。他一撇眼看见杜若年正在徐凡心爱去的糍粑小摊儿前忙活着,细布窄袖高高挽起,拿着干净的抹布擦着小桌子小凳子,帮他娘打下手做预备,天刚要擦黑,一会儿街上就要忙起来了。
顾烨城礼貌的走上前打招呼。
“芹姨,若年哥”
连素芹仰着笑脸应了顾烨城,随后就蹲下身揽过徐凡心的小身板。
“好乖乖,你若年哥哥跟我说了,你爹是铁了心要断了你的甜食,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呀!姨姨天天给凡心做糍粑吃,昂!”
顾烨城看着徐凡心这个小嗲精,在连素琴怀里扭成个蛆,心里冷哼连连。
杜若年凑近了找他说话。
“烨城,刚过的县试你没去考,来年三月还有一场,你得去了吧”
“不去”顾烨城说“我志不在科举”
“你学问这样好,为何不去啊!”
杜若年不解
“以你的才华,直接参加秋闱都可能中举,你可别犯糊涂!!”
顾烨城笑着说“若年哥,人各有志,科举的路不适合我,我自有其他打算”
边上的徐凡心离了连素芹的怀里。
看了顾烨城一眼。
杜若年只觉惋惜,连连叹气。
徐枫林抱着刀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家里饭差不多要做好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便各自跟身边人道别,跟着徐枫林往家走。
连素芹瞥见对面点心铺子门口站着的柳湘云,正痴痴的望着徐枫林的背影,暗道这女人还真是锲而不舍。
穿过了荻花街,行走在无人的林荫小道上,徐枫林接着之前的话头说开。
“城儿,你既不走科举,打算做什么?”
顾烨城对着徐枫林自然比对杜若年坦白。
“舅父,孩儿打算再大些,去从军”
顾烨城:.......堂堂正正,不再是带罪之身从军。
徐枫林脚下没停,沉吟了片刻,看了眼顾烨城稚气残存的俊俏脸。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顾烨城是皇子,以后不知道哪天总免不了被卷进斗争。
良久,徐枫林说:“既如此,便好好的练武,刻苦些,战场刀剑无眼,自保只能靠自己”
顾烨城哑然了一瞬,没想到,好好的人忽然想去从军,徐枫林竟然没说什么,直接允了,他咧开嘴笑。
“是,舅舅!!”
徐凡心看了顾烨城一眼没说话。
自从那天以后,跟上辈子一样,徐枫林带着顾烨城,鸡还没叫就起床练武,放学吃罢饭,继续加练。
学问是存放在记忆里的,去学堂也是浪费时间,武学则需要一招一式的锤炼进身体,自己是重生的,徐枫林不是,他绝对不允许自己不进学堂,顾烨城只得按时按点乖乖去上学。
陆卓文对徐枫林是正经拜了师的,平时都是抽空在书院校场让徐枫林指导他,如今加上个顾烨城,眼见着顾烨城变态的突飞猛进,陆卓文是个武痴,私下暗暗发力不肯服输。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第二年夏天
书院里,‘天’字班的学生愈加刻苦读书,不久后便是秋闱,秀才们日夜不戳的用功,卯着劲儿要在秋闱当中一战成名,考中举人。举人拥有的特权比秀才可优渥多了,可免徭役赋税,遇到官司可不到场,不过堂,不下跪,不用刑,免死罪,每月可以领俸禄,具备做官资格,参加会试给提供路费。
福利真是大大的好。
徐凡心感慨着,怪不得范进中举要兴奋的疯了。
徐凡心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嗯!齐活了!
他嗜甜,将近一年里,犯起瘾来,跟徐枫林闹了好几次脾气,徐枫林一如既往的耐心哄着他,只花满栀见他没完没了训了他几次,他才略微消停,顾烨城在旁冷眼看着,不说话。
顾烨城在学堂里坐着,手执一本兵书,看着徐凡心的圆脑袋出神,他跟陆卓文一样,身躯又拔高了一截,还是坐在最后一排。这么久了,他对徐凡心依旧不热情,也不过于冷淡,本着哥哥的职责看好徐凡心,不让徐枫林为难。
有时候徐凡心会看着他若有所思,让顾烨城觉的似乎被他看穿了什么心思,让顾烨城有些燥郁,随后徐凡心还是热情的黏上来,顾烨城的躁郁便消散了。
‘地’字班里的陆卓文则对同样在秋天开考的院试兴致缺缺,他跟顾烨城一样,想再大些去从军,好武学的男儿总是对战场的热血憧憬向往,他手里的书拿倒了都没发觉。
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的同学的陆卓文,目之所及皆刻苦钻读,欲抓紧了考上秀才,来年鏖战秋闱,光宗耀祖。
钟良依旧还是‘地’字班最刻苦的,他家是班里家境最穷的,以往读书是靠着简蝶舞在陆府做活儿供着,如今简蝶舞嫁进他家给他做了后娘,被他爹锦衣玉食的宠着呢!
简蝶舞因着那件事儿,跟钟家彻底断了,自然不会再供钟良上学。
钟良家只有一个老母,家里没什么进项,读书可相当费银子,他靠什么还在上着学呢?
靠的是,陆池阁送到钟家的丰厚聘礼,陆卓文想到这儿不由的嗤笑。
钟家做出那样的事儿,还给他们聘礼,太便宜他们。
陆卓文当时疑惑,问陆池阁,陆池阁说:“钟家失了蝶舞,就相当于断了口粮,人在绝路上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花钱买个省心,咱们能安心踏实的过日子。哪儿就值当把人往死路上逼?”
钟良总是安安静静的读书,陆卓文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个会咬人的狗,只是不汪汪叫。
再如何,也是条狗,总越不过陆池阁这座大山,陆卓文这么想着,对钟良更加嗤之以鼻。
次日,书院旬假,不用去上学,顾烨城和徐凡心没去学堂,徐枫林也在家。
天还未亮,顾烨城起床练拳,不久陆卓文照例来到徐家院子,跟他一起练拳,徐枫林在旁指点。
两个少年对武学的刻苦让徐枫林很省心,教导起来也带劲儿。
天大亮,两个少年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好几回。
花满栀在学堂旬假的早上是会做饭的,她正在厨房忙活着。
徐凡心这个爱赖床的也起来了,刚从浴房洗漱好来到院子,跑去看哥哥们打拳。
不一会儿,门口站着一个人,顾烨城转头,看见一个十一岁的少年,身量不高,很瘦弱,穿着浅色粗布衣衫,秀气的脸上一双桃花眼,睫毛簌簌,怯弱的看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