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
“那里,有他最大的一个秘密仓库,代号‘黑山’。”
“里面藏着的东西,足以让他死一百次。”
“同时,那里也是他手下最强的一股力量,代号‘阎王’的驻地。”
陈岩和林晚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地图上的那个点。
“你想去奉天?”
“不。”
张西范摇了摇头。
“不是我想去。”
他转过身,看着陈岩和林晚,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是我们。”
“我要你们,以专案组的名义,立刻向最高层申请,调动奉天军区的力量,以雷霆之势,封锁‘黑山’。”
“而我,会带我的人,去会一会那位‘阎王’。”
“你们负责拿赃,我负责抓人。”
“我们,分工合作。”
这已经不是请求。
这是命令。
一个体制外的“合作者”,对国家专案组下达的作战命令。
陈岩的脸色,铁青。
但他无法反驳。
因为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也是最高效的方案。
“我需要时间,向上面汇报。”
陈岩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可以。”
张西范很爽快。
“我给你一天时间。”
“一天之后,我在奉天的火车站,等你们的消息。”
他说完,没有再看两人一眼。
拿起那本黑色的账本,转身,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
“对了,陈组长。”
他特意在“组长”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孙志高,我今晚就要带走。”
“我想,你们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说完,他推门而出。
留下办公室里,两个脸色复杂到了极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专案组负责人。
良久。
林晚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胸口那股沉重的压迫感才稍稍缓解。
“我们,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和茫然。
陈岩没有说话。
他走到窗边,目光穿透玻璃,追寻着那辆消失在楼下车流里的黑色伏尔加。
他的眼神,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任何情绪。
“他不是在牵着我们走。”
陈岩的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疲惫,以及更深层次的凝重。
“他是用一根绳子,把我们,和他,还有那头叫王副部长的猛兽,死死地捆在了一起。”
“从今天起,我们三方,就是不死不休。”
“要么,我们和他联手,弄死那头猛兽。”
“要么,我们被那头猛兽,连同他一起,撕成碎片。”
林晚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她看着桌上那杯张西范没喝完,已经渐渐冷却的茶,喃喃自语。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是人。”
陈岩给出了一个,让她脊背发凉的答案。
“他是深渊。”
“一个你凝视他越久,就越会被他吞噬的深渊。”
……
黑色的伏尔加,平稳地行驶在四九城沉沉的夜色中。
张西范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只是一场寻常的会面。
孙志高坐在他旁边,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碾碎了他过去四十年的世界观。
从地狱,到天堂,再回到人间。
他看着身旁这个年轻人刀削斧凿般的侧脸,眼神里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这个年轻人给的。
自己的未来,也死死攥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张……张科长……”
他鼓起毕生的勇气,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嗯。”
张西范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我们,下一步……”
“你,回粮食局,继续当你的副科长。”
张西范的声音平静无波。
“把之前查的案子,做一个漂亮的收尾。”
“然后,等我的新命令。”
“是!”
孙志高重重地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车子,在粮食局家属院门口停下。
孙志高下车,看着那辆黑色的伏尔加如幽灵般融入夜色,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踏上这条船开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车上。
开车的王铁山,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张西范。
“科长,我们真的要去奉天?”
“嗯。”
“那里是‘阎王’的地盘,听说那家伙,比胡震和卫老四加起来都难缠。”
王铁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是夜枭手下,唯一一个,连老夜枭都无法完全掌控的人。”
“所以,我才要亲自去。”
张西范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担忧,只有猎人锁定终极猎物后,那种深不见底的占有欲。
他要的,不仅仅是整合夜枭的势力。
他要的,是把这些桀骜不驯的猛兽,都变成他手里,最听话,也最锋利的刀。
“通知‘账房’。”
“让他把‘阎王’和‘黑山’的所有资料,一字不漏地送到昆仑阁。”
“另外。”
张西范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告诉他,准备一份大礼。”
“我们去奉天,不能空着手。”
“总要给那位‘阎王’爷,带一份永生难忘的见面礼。”
王铁山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科长口中的“见面礼”,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一定是,用血和骨头写成的教训。
“是。”
他沉声应道,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几分。
伏尔加一路疾驰,回到了轧钢厂。
张西范没有回办公室。
他直接去了家属楼。
推开门。
弟弟张西烽,和妹妹张西梅,在昏黄的台灯下,已经睡熟了。
张西范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替他们掖了掖被角。
看着他们安详纯净的睡脸,他那张终年如冰山般冷硬的脸上,才终于融化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柔。
这是他的软肋。
也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是他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与杀戮中,唯一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光。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门外,周海如一尊沉默的铁塔,寸步不离。
“科长。”
“看好他们。”
“用命看。”周海的声音,斩钉截铁。
张西范没有再多说,转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