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阳光比昨日更暖些，透过输液室的玻璃窗，在长椅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三玖被丁子轩扶着坐下时，脚步稳了不少，只是脸色还有点白，像蒙了层薄纱的瓷娃娃。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的温度落在额角，比昨天凉了许多——37度1，烧基本退了，只剩下点残余的低热。
“好多了。”三玖的声音亮了些，不像昨天那样沙哑，她抬头看向输液室的天花板，那里有块小小的水渍，像只展翅的蝴蝶，“昨天梦到你给我烤面包，烤得焦黑，还说‘这是新款炭烧味’。”
丁子轩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带着暖意：“那是你烧糊涂了，我烤面包可比你强。”
“才不呢。”她皱了皱鼻子，像只不服气的小猫，“你上次把戚风蛋糕烤成了蛋饼，还赖烤箱温度不准。”
他的耳尖微微发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许揭短。”
护士来扎针时，三玖没再躲，只是看着丁子轩的眼睛。他的眼神很稳，像在给她传递力量，指尖轻轻按着她的手背，让血管更清晰些。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她还是轻颤了下，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力道不大，却带着全然的信任。
“好了。”护士调完滴速，笑着说，“今天输完这瓶，明天再来一次巩固下就差不多了。”
丁子轩点点头，视线落在她手背上的针孔上，那里还留着昨天的青痕，像片小小的淤青。他从口袋里摸出片卡通创可贴——是三玖平时放在他包里的，印着只圆滚滚的小熊，等会儿拔针时能用。
三玖看着他小心翼翼把创可贴放进旁边的小袋子，嘴角忍不住扬起来：“丁医生现在比护士还专业。”
“那是，”他的语气带着点小骄傲，从包里拿出个保温桶，“给你带了好东西。”
保温桶打开时，飘出淡淡的南瓜香。里面是南瓜小米粥，熬得糯糯的，上面撒了点肉松，是她昨天念叨想吃的。“早上五点起来熬的，”丁子轩盛了半碗，用勺子搅了搅，“不烫，快吃。”
三玖的眼眶有点热，低头喝了口粥。南瓜的甜混着小米的香，在舌尖散开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心脏，软得一塌糊涂。她知道他昨晚睡得晚，却还是早起给她熬粥，连她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记在心上。
“你也吃。”她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眼神亮晶晶的。
丁子轩张嘴接住，粥的温度熨帖了他加班到凌晨的疲惫。他看着她认真喂粥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金边，突然觉得这几天的辛苦都值了——她的笑容，比任何止痛针都管用。
输液室的闲谈与藏不住的甜
药液滴得比昨天快些，阳光也移动得更急，很快就爬到了输液管上，把透明的液体照得像融化的水晶。三玖靠在丁子轩肩上，翻着他带来的面包杂志，看到款“樱花奶酥”的做法，眼睛亮了：“等我好了，我们做这个好不好？用今年新采的樱花。”
“好。”他的视线从病历上移开，落在杂志的图片上，“不过樱花要提前用盐腌，不然会涩，我记得你外婆的方子上写过。”
三玖惊讶地抬头：“你怎么记得？我都忘了放哪了。”
“在你床头的旧食谱里，第三十七页，夹着片干樱花。”他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让三玖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本食谱是她高中时用的，早就被翻得卷了边，夹着的樱花还是他们高中毕业旅行时，在京都的樱花树下捡的，她自己都忘了夹在哪一页，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丁子轩，”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往他怀里缩了缩，“你是不是偷偷研究我？”
“是。”他没否认，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吻，声音温柔得像叹息，“研究了七年，还没研究够。”
输液室里有人起身离开，脚步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三玖的脸颊红了，却没再躲，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些，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她想起大学时，他也是这样——她随口说“图书馆的空调太冷”，第二天他就带来条小毯子；她抱怨“实验报告太难写”，他熬夜帮她查资料，连格式都帮她改好；她来例假疼得打滚，他笨拙地煮了红糖姜茶，烫得自己手都红了，却还是先问她“烫不烫”。
这些细碎的事，像颗颗小糖，攒了七年，甜得让她怎么也吃不够。
“对了，”三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药盒，“二乃姐让我给你的，说‘你最近总熬夜，这个护肝片记得吃’。”
丁子轩接过药盒，看着上面的日文说明，眼底闪过一丝暖意。二乃总是嘴硬，关心人的方式也带着点“命令”的强硬，却会在这种时候，记得提醒他照顾好自己。
“替我谢谢她。”他把药盒放进白大褂口袋，指尖碰到里面的润唇膏——是早上出门前，顺手放进的三玖的那支。
三玖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笑了：“你现在口袋里，是不是全是我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摸了摸口袋：润唇膏、她常用的薄荷糖、还有片她昨天掉的发夹。他笑着点头：“嗯，全是你的。”
她的脸颊更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草莓，却没再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输液管里的药液还在滴，阳光慢慢爬上她的手背，把那点针孔照得像颗小小的珍珠。
她知道，明天还要再来一次，还要再扎一次针，但只要身边有他，只要能这样靠着他，听他说些琐碎的话，就觉得所有的不适都变成了可以忍受的小事。
丁子轩看着她渐渐眯起的眼睛，把她的头往自己肩上挪了挪，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重新拿起病历，却没立刻看，只是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嘴角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
原来所谓的“默契”，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是他记得她的喜好，她懂得他的辛苦；是输液室里这安静的陪伴，是阳光移动时，他悄悄替她调整姿势的手；是这七年里，把彼此的名字，刻进了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里。
这样就很好。
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