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鬼蜮市边缘,黑甲佣兵团驻地议事厅。
沉重的木桌上铺着一张略显粗糙的鬼蜮市地图。三位佣兵团的首领围桌而坐,气氛凝重。
霸天佣兵团长安圣全,身材魁梧如铁塔,肌肉虬结,几乎要将身上的皮甲撑破。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地图上磐石佣兵团的位置,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震得烛火摇曳:“诸位!机会千载难逢!磐石刚和刺铁那帮疯子拼了个两败俱伤,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身旁坐着张霖,狂沙佣兵团的团长。她并非寻常女子,一身紧束的皮甲勾勒出婀娜却充满力量感的身姿,小麦色的皮肤透着野性,眼神锐利如鹰。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安团长所言极是。刺铁和磐石因为先前大战元气大伤,他们两大佣兵团地盘和资源就是一块肥肉。正是我们三家联手,瓜分利益,壮大自身的好时机!鬼蜮市的规矩,向来是弱肉强食。”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坐在主位的是黑甲佣兵团长——吕备。他面容沉稳,眼神深邃,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劲装,腰悬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安兄,张团长,你们说的利益,我并非不懂。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图上磐石佣兵团的位置,“磐石佣兵团,与我们三家素无深仇大怨。萧瑾此人,虽然年轻,但行事磊落,约束手下甚严,在底层佣兵和商队中口碑尚可。他们刚经历一场血战,我们此时趁火打劫,是否…有违道义?”
“道义?”安圣全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吕老哥,你太迂腐了!鬼蜮市这鬼地方,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讲道义能当饭吃?能换来地盘和晶石?你看看我们手下的兄弟,哪个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不抢,难道等着饿死?”
“安团长话糙理不糙。”张霖接口道,语气冷静,“吕团长,我知道你素来谨慎。但你想过没有?磐石能击败如日中天的刺铁,固然损失惨重,但也证明了他们底蕴不凡,甚至有我们不知道的后手!今日我们若不趁其虚弱将其彻底打垮,等他们缓过气来,以萧瑾的扩张势头,下一个被吞并的,会不会就是我们三家之一?”她的话语极具煽动性,直指核心利益。
这时,一直侍立在安生全身后,一个面色有些阴鸷的人突然躬身插话:“两位团长说得在理啊!属下也觉得,这是天赐良机!错过这次,恐怕再难有如此好的机会削弱磐石了。兄弟们可都盼着能过几天好日子呢!”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厅内其他几位小头目的低声附和。
吕备看着安生全和张霖群情“激奋”的手下,又看了看安圣全和张霖志在必得的神情,又看了看一旁自己的手下,他们虽然没有表态,但吕备深知这些年刺铁的打压,已经让黑甲佣兵团的领地大幅度缩水,日子也是入不敷出,心中充满了挣扎和无奈。他深知安、张二人已被利益冲昏头脑。他隐隐觉得这背后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推动,但眼前的局势,他已无力阻止三家联盟的形成。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背上了更沉重的包袱。他拿起桌上的战书,手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在那冰冷的羊皮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罢了…希望我们,不会后悔今日之举。”吕备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
安圣全和张霖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安圣全哈哈大笑:“吕老哥放心!此战必胜!磐石那点残兵败将,不足为惧!”张霖也优雅地起身:“既已定下,事不宜迟,我们各自回去整备兵马,三日后平原会师!”
待安圣全和张霖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离去,议事厅内只剩下吕备和赵奎。
“团长,您似乎…还是不太情愿?”一旁黑甲佣兵团的副团长赵奎试探着问道。
吕备没有看他,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望着窗外鬼蜮市荒凉的景色:“赵奎,你不觉得这一切…太顺理成章了吗?刺铁刚败,我们三家就迫不及待地联手对付同样受损的磐石…而且,磐石能击退刺铁,本身就说明他们不简单。萧瑾…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我担心,我们是在为他人做嫁衣,或者…掉进了某个陷阱。”
赵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吕备的看法,但还是说道:“确实有点古怪,但我们已经在战书上签字了,要是不去,只怕……”
吕备没有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让赵奎退下。他独自坐在空荡的大厅里,看着那份墨迹未干的战书,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和对即将到来的杀戮的深深厌恶。
夜晚,磐石佣兵团的营地灯火通明,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焦糊味。众人强忍伤痛,有条不紊地收敛同伴遗体,修补防御工事,气氛沉重而肃穆。
中央最大的营帐内,气氛稍缓。萧瑾脸色苍白,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以茶代酒,郑重地向围坐的吴晟、灵悠、淮竹以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小仓鼠的淮逍举杯:“诸位!今日磐石佣兵团能度过此劫,全赖诸位仗义出手!萧瑾在此,谢过诸位大恩!”他声音沙哑却充满真诚。
吴晟连忙起身回礼,神情纯朴而认真:“萧团长言重了!江雅姑娘于我有恩,磐石有难,我吴晟岂能袖手旁观?这都是分内之事!”
灵悠坐在吴晟身侧,姿态温婉,闻言轻轻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热情与坚定:“吴晟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他要来,我自然相随。”
“无论如何,吴晟公子,灵悠姑娘,还有淮竹前辈,这份恩情,磐石上下铭记于心!”伤势不轻的江雅在萧瑾的搀扶下也缓缓起身,端着一杯清茶,虽然脸色憔悴,但眼神清澈而坚定,尽显贤妻的坚韧与感恩。
淮竹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白发如雪,身姿挺拔如松。他眼皮微抬,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举手之劳,不必挂怀。”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强者的气度。
“江雅,你伤重未愈,还是早些回去歇息,莫要强撑。”萧瑾看着妻子苍白的脸,眼中满是疼惜和担忧。
江雅温柔地看了丈夫一眼,顺从地点点头,对着吴晟等人盈盈一礼:“诸位慢用,江雅先行告退。”她步伐虽缓,却保持着优雅,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营帐。
酒过三巡,帐内气氛稍显活络。突然,一名传令兵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团长!急报!”
萧瑾眉头一皱:“何事惊慌?”
“是…是战书!霸天、黑甲、狂沙三大佣兵团联名发来的战书!”传令兵双手奉上一张烙着三家印记的羊皮卷。
萧瑾接过战书,展开细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战书的手指微微发白。
“萧瑾团长,怎么了?”吴晟敏锐地察觉到萧瑾的变化,关切地问道。
萧瑾深吸一口气,将战书放在桌上,声音低沉:“是霸天安圣全、黑甲吕备、狂沙张霖!他们三家联手,趁我磐石刚经大战,元气未复,要对我们发动进攻,意图…瓜分我磐石基业!”
“什么?”吴晟愕然,“淮逍不是说,磐石与其他势力并无深仇大怨吗?”
“是啊是啊!”淮逍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肉干,小脸皱成一团,急声道:“磐石的叔叔伯伯们人都很好的!从不欺负人!他们怎么能这样!”
萧瑾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和愤怒:“原本确实相安无事。但半年前,刺铁佣兵团突然崛起,四处攻伐,打破了鬼蜮市脆弱的平衡。他们吞并、结盟,势力急速膨胀,占据了大量地盘和资源。如今刺铁虽被我们重创瓦解,但它留下的权力真空和庞大利益,却成了新的祸源!安圣全和张霖,显然是想做下一个‘刺铁’!”
灵悠秀眉微蹙,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们看准了磐石此刻最虚弱,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此战,他们势在必得。”
“不错!”萧瑾猛地站起身,一股不屈的战意再次升腾,“他们想趁火打劫,但我磐石佣兵团,也绝非任人宰割的鱼肉!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崩掉他们几颗牙!”他转头对传令兵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准备迎敌!”
“是!”传令兵领命飞奔而去。
萧瑾转向吴晟等人,抱拳郑重道:“几位恩人,此番是我磐石佣兵团的劫数,就不劳烦诸位再涉险了。诸位大恩,萧瑾来日必报!”
吴晟和灵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和不赞同,但看到萧瑾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及淮竹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样子,终究没有立刻开口。